在城隍留下的梦境里待一会儿，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杯子里的茶空了。 面前突现青烟，飘飘袅袅间走出一人，正是先前离开的城隍。 汉子躬身，对着道人行了一礼。 “多谢道长好言提醒，否则小神便是再做多少件好事，积累比天大的功德，都要被那狗东西毁去。”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两白银，双手给道人递过去。 “道长买香花费的一百文，还有那枚功德铜钱，一并算在此中。小神知道这点钱可能不太够，日后若有机会，必将加倍补偿。” “你有心了，补偿什么的就不必了。” 陆离一边说着，一边坦然收下。 城隍心头依旧是有些亏欠的感觉，在外人眼里，这枚铜钱可能不值得几分钱，但在修习香火神道的神明眼中，这枚铜钱比之那些天材地宝还要绰绰有余。仅用一两银子就从道人手中拿下它，这让耿直的城隍对道人感到些许抱歉。 可他不知道的是，像这种铜钱，陆离还能随手再造几个。毕竟下山一路走来，不知除去多少妖，收了多少魔，单单是在大阵之中杀的那两只大妖，就够道人造出十几枚铜钱。 道人不入香火神道，功德再多于他无益，还不如赠人来得方便。 因此，陆离反倒是觉得他赚了，城隍有些亏。 两人互相觉得亏欠对方，接下来的谈话则更显客气礼貌。 “城隍大人莫要站着了，坐下聊。” “啊啊，多谢道长，来，我给道长看茶。” “多谢大人。” “不不不，是我要多谢道长才是。” 陆离又品了一口茶，与上一杯茶的味道、口感俱是不同，入口微苦，后有回甘，亦是一种好茶。 不得不说，这城隍大人的珍品就是好喝。 放下瓷杯，道人露出一个神秘笑容：“城隍大人此番回来，应该不止是为了还钱或者请陆某喝茶那么简单吧。” “呃……确有一事相求。” 陆离眯着眼，悠然道：“巧了，陆某也有一事相求，与城隍大人互帮互助一番，也未尝不可啊。” “哦？” 城隍脸上浮现讶异表情，似道长这般人物，竟然还有求助于自己的事，难得。 “不如道长先讲，小神先帮道长处理完如何？” 陆离摆摆手：“不用不用，城隍大人的事情紧急，还是先忙您的事比较好。” 闻言，城隍大眼微微凝重，看样子，这位道长好像知道些什么。 “既如此，那小神便直言了。其实就是三天前那如梦馆一事，一位学子受伤，一位学子失踪，初步断定是一只狐妖所为。想必这些事，是瞒不过道长的法眼的。” “有所耳闻。” 城隍当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道：“经过这几天的搜寻探查，缉妖府的人认为，那位名唤云清的姑娘，嫌疑最大。” “嗯？” 陆离眼睛微眯，疑惑道：“那位云清姑娘，怎会是嫌疑最大的呢？” “是缉妖府那边的人下的定论，他们认为云清姑娘一曲阴天换晴，有些匪夷所思，故而认为她是使的妖法。目前那位姑娘被拘禁在了缉妖府内。” 道人冷笑着摇头，无言以对。 本以为洛阳高人众多，缉妖府内更是人人如龙，不成想竟无一人识得技艺通神，还错怪一位姑娘。 一时间，陆离对洛阳的所谓高人，失望透顶。 始终在观察陆离神色的城隍发现，这位小道长的脸色突然不是很好，旋即意识到什么，急忙出声： “其实吧，小神倒是觉得，那位姑娘并不是妖邪。曾闻世上有技艺通神之说，在小神看来，那位姑娘正是精于此道者。” 道人平静点头，这位城隍还算有点见识。 见道人面色恢复，城隍乘胜追击，一脸严肃道：“此番回来，正是要求教道长，该如何捉得这狡猾狐狸？” 陆离想了想，轻声询问：“如何判断出害人的是一只狐妖？” “是那缉妖府的断定，小神未曾去过现场，只是配合他们行事罢。他们的人说，在那边有幻术残留的踪迹，而妖族之中，狐族尤擅此道。” “那，可有目击证人？” “有一人，不过可能是受了惊吓，患上疯癫。现在皇城太医院那边，狐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城隍顿了顿，又补充道：“距离当今圣上给的期限还剩两日，缉妖府的人决定派一部分人守在那位目击者身边，再派一部分人巡逻全城。道长以为此法如何？” 道人不说话，低头皱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 他在思考。 须臾，敲击的声音消失，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不妥。” 城隍当即躬身，诚恳求问：“何处不妥，还请道长明示。” “当事人总会被当局迷惑，造成自以为的假象，从而使得真相与自己失之交臂。既然狐妖敢在这春闱的紧要关头对学子动手，说明它必有把握，不说十分也有七分。守着目击者，徒劳无功；全城巡逻，更是白费功夫。” “那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城隍拍掌大叫，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 见状，陆离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道：“求问得寻根，事故是在如梦馆发生的，那必然绕不开此处。还请城隍大人带着此物，明晚子时三刻去一趟缉妖府，看望一下云清姑娘。” 道人递过来一张明黄符纸。 城隍接过，以他的道行自然看得出，这是一张威力极大的火符，里面的火焰来头很大。 “这，可是，道长，这有何用？云清姑娘根本不是……” 陆离伸手轻推，梦境陡然坍塌，城隍的身影也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道长，道长，您还没跟我解释完呢。”城隍焦急大喊。 “城隍大人莫急，一切事情，明晚子时三刻必有分说。还有，若是城隍大人捉到了那狐妖，还请替户部李侍郎美言几句。” “另外，城隍庙附近有一家人。屋主是位姓王的老妇人，她相公常年神智不醒，烦请城隍捉妖成功后第二日去唤醒他，好让二人夫妻团聚。切记切记。” 道人话音刚落，梦境轰然倾覆。 眼睛一睁，陆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小楼。 夜晚是那么的静谧，柔柔的晚风透过小窗进来，清寒醒人。 道人打了个寒颤，头还有些疼，可能是因为在木桌上睡太久的原因。 唉，下次再见这些个喜欢拉人入梦聊天的神明，得跑到床上躺着才行。 “一切安排完毕，只看缘法造化咯。” 就是好像还忘了点什么，算了，不管了，有事没事，睡觉要紧。 陆离轻声哼着莫名的音符，蹑手蹑脚上楼。 这么晚，二爷大概率已经睡着了，还是不要吵醒它为好。 上来一看，山鸡果然入梦，惊奇的是，今天没占着道人的床，跑书桌上睡去了。 陆离轻声上床，裹上被子。 晚间的月光无声洒落房间，斑斑点点，陪着道人与山鸡一同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