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崔封所言,穿过那条废弃巷子,就是长河县。 此县占地不广,因此居民较少,居住在此的大多是一些颐养天年的老人,也显得清净。 很合道人的性子。 “诺,道长,就是这里了。”崔封指着面前一栋房屋说道。 房屋的外墙斑驳不堪,有些砖头已经开裂、破损。 崔封率先开门,一股烟尘气扑面而来,呛人口鼻。 “咳咳咳。” 崔封连连后退几步,捂住鼻子咳嗽。 陆离见状,面不改色地背手掐诀,呛人的烟尘气如遇豺狼虎豹般散开来,只余下清风阵阵。 “咦,这尘气这么快就散了?” 崔封疑惑一声,倒也没多想,自然地走进去,“道长请进。” 陆离和山鸡跟在后头进去。 首先看见的,是正厅,摆着一张木桌和几张板凳。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小屋,进去看了下,分别是灶房和茅厕。 有趣的是,陆离还发现了个梯子,这是双层楼。 顺着吱吱呀呀作响的木梯往上走,是个类似书房和卧房的结合室。 靠窗一侧摆着书桌,是张方形木桌,桌子上面还放着笔墨纸砚,大概是前人所留,如今都沾灰变色。 靠右侧里头则放置一张木床,比较矮小,幸好道人也不是特别高大。只是恐怕得收拢双脚才能睡得舒服了。 陆离想着,日后得找个时间改良一下这木床了。 目光移向左侧,空荡荡的一片,陆离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感觉缺少了什么。 嗯,日后可以买个茶几回来摆着。 巡完整体的室内构造后,陆离原路返回。 在这个过程中,崔封静静在一楼等待,不做打扰,只有道人下来时才问了一句。 “道长,如何啊?” “能在洛阳租到一栋两层楼的房屋,倒是要多谢崔公。” “这是我家以前在洛阳的祖宅,现在迁居后再也没回来过。与其这样放置浪费着,还不如找个人租出去。但和我相熟的吧,都是有房之人,也不好租出去。反倒是道长还让崔某多赚了。” “如此说来,倒是崔公占了我的便宜咯。” “哈哈哈。” 崔封抚须大笑,“道长妙趣,不过这屋子陈年旧物,破损不堪,恐有坍塌的风险。要不崔某找个人修缮一下,再让道长搬来?” 陆离急忙拒绝:“不必不必,有家可安,已经是莫大幸运了,怎好再劳烦崔公。剩余的活计,在下自己来。” “那,那好吧。对了,道长,灶房那边有门,通往后院的。后院有块地,不大,倒是可以让道长您种点西瓜啥的。” “哦?好的,在下晓得了。” “对了,道长,您答应崔某的故事……” 望着崔封殷切期盼的目光,道人无奈一笑:“今日下午,还去崔公那儿听故事。” 得到回复,崔封也露出笑意:“既如此,恭候道长大驾。” 等崔封走后,二爷才开始巡视这栋房屋。它先是在主厅这边逛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每个角落都有它的气味后,它才晃悠悠地去看灶房和茅厕。 一楼看完,接着是二楼。 残缺的木梯被山鸡踩得吱吱响,甚至比陆离上去那时还要大声,灰尘漫天飞扬,木梯摇摇欲坠。 “二爷,您小心点,别给楼梯弄坏了。” 陆离不得不出声提醒。 山鸡没有应答,可能是巡逻二楼去了。 陆离摇头失笑,根据与山鸡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二爷已经将这栋房屋视为它的所有物了,一定是的。 没再管它,道人打开灶房的后门,去看后院。 后院确实有一块地,大概就一间灶房那么大,而且杂草横生,足足有一人高。 “哎,活计很多啊。” 陆离感觉今天收拾起来,怕是要费不少劲儿,不知道下午还能不能去崔公那里。 对了,好像二爷能收拾这些草。 想起山鸡在荆都小院那会一展神通,将杂草全部收割,道人不禁回头大喊:“二爷,快下来收拾东西。” 二楼的纸窗户被打开,钻出一个鸡头。 山鸡声音细小,柔弱无力:“我要歇息了,小离子你自己看着办吧,加油!” 说完,整只鸡倒头就睡。 不到一息时间,呼噜声震天。 “…………” 道人脸色黝黑,就如同洛阳即将迎来的暴雨天。 ———— 内城区,李府宅邸。 会客厅内,李致远正站在主位下面不远处,敛声屏息,大气不敢喘一个,仿佛一位被先生责罚的幼童。 主位上,一袭红袍张扬,中年男子两鬓生白,眉宇间的皱纹多多,却并不影响他的威严气质。 中年男子喝着茶,一言不发。 站在下方的李致远却感觉自己身处冰火炼狱之中,浑身难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良久,李致远拱手,无奈开口:“杜大人,下官知罪。” 主位上的男子放下茶盏,长长一叹:“唉,致远啊,我此番来是为了商量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问罪于你。你先坐下再说。” 中年男子正是前任荆州知州杜子帆!在李夫子科举高中状元时,同年,杜知州因治民有功,被调回洛阳,任内阁大学士。 虽是五品官,但身处内阁,权力颇大,况且现今的首辅位置仍然是空缺。只要能做出实际成绩,升任首辅,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眼下这关节骨上出这种事,整个南陈朝廷都炸开锅了。自己刚刚还被皇上叫去文极殿臭骂一番,怕是日后的升任要难如登天。 念及此,杜子帆又瞄了李致远一眼,眼中蕴藏一丝失望。 犹记昔日,那位陆道长曾与自己提过此人一笔,再加上此人高中状元,自己又初回洛阳,急需培养自己的人脉。因此自己才选择拉他入伍,努力提拔他。 可几年的观察提拔下来,杜子帆发现其心性太冲,正义感极强,官场于他而言,简直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若不是有自己暗中相助,依李致远这个性子,早要被人除去了。 “大人,那现在该怎么办?” 站着的李致远弱弱问了一句。 杜子帆摇摇头,叹道:“还能怎么办,目前此事已经移交缉妖府那边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他们进行调查。当然,你若是能自己找到那妖怪将功补过还好,如若不能,就老实待着。此事过后,我会向皇上求情,你的侍郎位子可能不保,总比丢了命强。”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太子那边你先别来往了,莫要连累他。” 当初回到洛阳任职时,太子有意招揽杜子帆,但杜子帆碍于自己的职位,没有选择站队。不过却把自己扶持起来的李致远投到了太子队伍中,欲要埋下一颗白子。 眼下来看,这颗白子算是毁了。 杜子帆站起来,最后嘱咐道:“好了,现在全朝堂都在盯着你,我不便久留,还要去找太子商议接下来的事宜。致远啊,记住我说的,尽力而为,我知道你胸有赤诚,但不能一昧蛮行啊。” “是,下官谨记。” 李致远低头,恭敬送走杜子帆。 待杜子帆走后,才拖着步子走回书房。 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过会儿,敲门声响,王氏带着些吃食直直推门进来。 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方才在会客厅的对话,叫妇人听得清清楚楚。 把吃食放在桌上,妇人绕到后面,给自家相公捶肩按穴。 “累了吧?” “嗯。” “早跟你说你这性子当官不合适,偏不听,死犟种。” “嘿嘿,娘子说的是。” “……累的话,我们就回荆都吧,这官位不要了,这富贵也不要了,我只想要从前意气风发的你。” “傻瓜,哪有那么简单,我现在辞官不干,皇上第一个砍的就是我,要掉头的。”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位陆道长的话,让你上洛阳当官,现在好了,呜呜呜你要被砍头了。我丈夫要没了,孩子要没爹了呜呜。” 王氏听到砍头二字,泪如雨下。 李致远听得娘子的话,双眼顿时绽放出光彩。 对啊!对啊!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 陆道长!只要能请到他出手,什么妖邪不都手到擒来嘛,自己也能将功补过,不用整天担心被皇上砍头了! 想到此处,李致远呼吸急促,起身转头抱着自己媳妇啜了一口。 “哈哈哈,娘子,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随手拿起桌上糕点,兴冲冲跑出去。 留着王氏一人呆愣原地,还要担心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压力太大,得了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