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阿叔一只手提溜着椅子，一边朝道人询问。 陆离礼貌一笑，拱手致谢：“不用了，先生今日已经解答在下诸多疑惑，就不劳累先生了。” “啊哟道长啊，莫要再叫先生了，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哈哈，我倒是觉得先生您担得起先生一词。” “没有没有，无才无德，无才无德啊。” 正说着，阿叔抬头看了眼天色，热情邀请：“快到晌午了，道长要不要留在我家吃顿饭？” “呃……” 说实话，道人有些意动，因为确实饿了。但是仅仅与人见过两面，交情尚浅的情况下去别人家里做客，道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了，在下另有去处，就不耽误先生。先生中午吃好便是。” “这样啊……那道长下午还来吗？” 对上中年男人诚恳的目光，道人一时也有些晃神，好像没道理拒绝，但下午确实另有一些安排。 道人想去看看东城区那边的风光。 想了想，还是委婉拒绝了：“抱歉，在下下午另有安排。” “行吧，倒是我强人所难了，道长慢走。” 阿叔提着椅子往回走，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 道人思忖一会，又喊道：“先生，我明日还来。” “好嘞，我等你。” 得到陆离答复的中年男人，开心的像个刚刚听到惊奇故事的孩子，抖着腿一步一步回去家中。 陆离望着，有些哭笑不得，这阿叔，倒是个性情中人。 还有一点让道人羡慕的是，他看起来似乎没工作的样子，但依旧活的很滋润，真真让人羡慕得紧。 “小离子，是要去吃饭了吗？” 直到周围的人都散去，落在道人肩膀处的山鸡才开口说话，而这第一句话，也不出道人所料。 还是那么的贪吃。 “是的。” “去哪里吃？不要去上次那家了，真是太可怕了，万一被坑的是咱俩怎么办？” 陆离知道二大爷口中的是哪处酒家，看来上次那两兄弟被坑的画面深深印刻在山鸡脑海中，让它有些后怕。 不过，陆离倒是觉得，二爷应该是更在意钱多一些。 对于陆离来说，有钱没钱，生活照样过，无非是苦与甜的问题。但二爷却不这么认为，吃过许多地方小吃、民间美味的它认为妖活一世，就该吃点好的，吃非常好的，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妖生，才算问心无愧。 在肚子方面，山鸡从不亏待自己，不管有钱与否，都得尝试一番。幸运的是，陆离这位朋友也从未亏待过山鸡，向来有求必应，有食同享。 于食道而言，二者算是心有灵犀，志同道合的。 “那我们今天去哪里吃？” 山鸡瞪着眼睛，期待道人的回答，嘴角边留下的唾液是极度饥渴的证明。 陆离点头，深以为然，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经过深思熟虑，道人终于下了决心。 “好酒家不如路边摊，走，去找一处人多的摊口吃饭。” “唉，也行吧。” 山鸡叹了口气，虽然它并没有觉得路边摊有多好吃，但自从吃过洛阳那家包子铺之后，已经有所改观。 不巧的是，洛阳城西区的百姓似乎有种特殊的松弛感，他们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生意。只要中午能休息的，不管生意好坏，都要收摊回家补一顿午觉，直到下午再返回来。 这一点，与荆都那边有所不同。 洛阳的百姓好像知道，加倍的努力也无法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更好地生活，与其劳累自己，不如放松生活。 可这就苦了道人。 陆离一连走了三条街道，直到有位好心的老人指点，才找到一家开着的摊子。 摊主是位北方人，高大魁梧，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跟道人交流。 “啊哟，客官赖点啥？” 陆离看了看台子上的用料工具，并不能判断出摊主会做哪些美食，又看了看店招，大大的三字——刀削面。 “来两份刀削面，一大一小。” “好嘞。” 道人坐在边上的桌椅，看着摊主大秀刀工。 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块面团，手起刀落间快出残影，一块块雪白的面片落入锅中，伴随着摊主的吆喝。 “刀削面刀削面，一根落汤锅，一根空中飘，一根刚出刀，根根鱼儿跃咯。” 还真别说，虽然走调，但是有股奇怪的韵味，令人百听不厌。 大概过了半刻钟，一碗热乎乎的面呈现在陆离面前，还有一小碗的瓷白色的固体物，切成一片片，与刀削面类似。陆离却认不出这是什么食物，可能是北方那边的。 摊主擦了擦手心的水，做出解释：“客官，这是我老家那边的小吃，叫碗托子，清热解毒用滴。这大热天的干吃面不好，伴着这个，好吃。” “行，在下晓得了。” “哎，您慢用。” 等摊主走远，陆离开始动筷，筷子夹着的面片在阳光照射下白得透亮，被切得棱角分明，形似柳叶。一入口，柔软光滑，内虚外筋，外皮越嚼越香，内里的则是入口即化，可谓一等一的美味。 陆离不由得想起前世作为上班族经常吃的速食面，其中也有刀削面，与人工手作的简直天壤之别。 再试一口那所谓的碗托子。 摊主赠了好多配料，有醋，有辣椒油等等。陆离想了想，蘸醋咬了一口。 瞬间，道人瞪大眼睛。劲道的口感，润滑爽口，醋的加入就是最美的绝笔，使得其味道层次分明。 这一吃，似乎比刀削面还要上瘾。 山鸡亦是如此，往日口味刁钻的它，此刻埋头猛干，默不作声。 由于离奇的干饭速度，道人很快吃饱了，只留下一小份给二爷享用。 此前，陆离从未如此狼吞虎咽过。 道人好奇看向无所事事的摊主，出声打招呼：“店家，您不是南陈人士吧。” 男人见道人跟他说话，恰好此时没有客人，便也搬把凳子过去坐在陆离身边，就地聊了起来。 “是啊，客官怎么看出来的？” “这等美味的刀削面和小吃，可不像是洛阳或者南陈人能做出来的。” “哈哈哈，是吗？您喜欢就好。” 摊主大笑起来，胡子也跟着颤动，一股北方人的豪气扑面而来。 厨子总是喜欢客人夸赞自己出手的美食，亦是为这点感到自豪。 “敢问店家是北魏哪里人？” “某家并州人士。” “怎的跑来洛阳开店了？” “嗨，北魏那边现在除了靠边的幽州好一点，另外两州全都在招兵买马，战乱一片啊。” “嗯？是内乱？”。 “也不尽然，说起来都是你们南陈那位大将军害的嘛。” “将军？” 陆离脸上带着疑惑，但心里却有一个答案。 “荆州白将军——李凌天啊。” 果然是他。 道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时隔多年，这位经常在说书人故事中出现的悍将英才，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要说这李将军啊，确实是条汉子。谁都知道我们北魏男儿尚武，个顶个的好汉，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当年打得你们南陈是退避三舍啊。直到这李将军出来后，用兵如神，把你们这些南陈小不点指挥得跟个天兵似的，北魏节节败退。” “听说那北魏皇帝因为这事都疯了，整宿睡不好，天天担忧着李凌天会不会打上长京。于是乎，就有了后来两州扩招兵马的兵役。这紧要关头谁还敢上战场啊，那不给李将军叠战功嘛，都是拖家带口地跑。” “……” 摊主讲了好多有关李将军的事迹，这些话，从南陈人口中听是一件事，从北魏人口中听又是另一件事了。 南陈说书人神话了李将军，而北魏人口中的李将军更像是一个活人，一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摊主本人越讲越激动，粗大的手臂无规律挥舞，唾沫星子横飞。 说至兴起时，又惋惜一句：“可惜李将军没能生在我北魏。” 当着一位南陈本地人的面说这些话，道人觉得这位摊主有些挑衅意味，或许是来到南陈以后的生活压抑太久了吧。 道人并没有在意这点，反而是认真听着，同时笑着点头。 摊主见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发现道人油盐不进的，自己怎么讽刺南陈人都不为所动，就好像道人不是南陈人一样。 讲到后面，两人心态都放平了，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陆离听到后头，愈发觉得这位有当说书人的潜质。 只是听到有趣之处时，一个大手落在道人肩膀。 陆离回头，一位穿着红罩甲，头戴小帽的快手出现在身边。 快手冷冷地盯着他，出声道：“你是陆离？” “呃，正是。” “府衙传唤，你跟我来。” 道人歪头满脸不解，干饭的山鸡把头从碗里抽出，而身旁的大汉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