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当得是明秀山水,不止地域辽阔,山水盛美,其文化也是影响颇深。 不止戏曲,美食,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与一位青州人相处,你总是能很惬意。因为人家总能于交流中照顾到你的情绪,既不逾越,也不冷落。 都说青州是礼仪之乡,儒圣起源,想来传言不假。 以上这些,都是剑客所言。与在青州逃亡六个多月的剑客相比,道人所知道的很少。 不过在牢山那边游览名胜,遍观人文,可见一斑。 青州人不止懂得做人,还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只可惜,陆离见识不到太多了。 剑客好险,不走寻常路,有着烟火旺盛的大路不走,专挑一些崎岖难行的山野小道。 一来说是赶路快;二来说是能顺路欣赏这天地之美;三来如果路上能遇见些土匪强盗劫持,还能为民除害。 一举三得,何不为也? 剑客光顾着陈述利害,却忘了问及道人心中所想,殊不知,道人已经走惯了山路。 于是,两人再次志同道合,踏上一条泥泞的土路。 “道长,前面就是公山了,跨过那座山,再走十几里地就到岱山脚。” 陆离仰头看去,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映入眼帘,不能说惊艳,也不能说平平无奇,只是道人的眼界已经被各地山水扩宽太多了。 眼前这座青峰,算矮的了。 不比鹰愁山的茫茫云雾,不比乔山那般钟灵神秀,更不及牢山那般占得海色天光。 因而只能算普通。 不过普通也有普通的好,这山好走,匪贼也应当少些。 道人缓缓点头,翻身上了羊驼,骑着它悠悠得得行去。 李楚倒是惊讶了,往日莫说看见道人骑羊驼,就是在背上面歇息一会也是很难得的。 就算是再宝贵的马,也是用来赶路的,哪有不骑的道理? 今儿个,这道人忽然想通了? 剑客翻身上马,“驾”的一声,黄骠很快赶上了前头的羊驼。 “道长今儿个怎么想到骑马了?往日可是宝贵的咧。” “这山路好走,也该让它负重训练一下了,不然吃的像头猪似的,不好。” 身下的羊驼闻言,好似不服气般转头,朝路边一侧吐出一口唾沫。 “哈哈哈。” 剑客捂着肚子,笑的发颤。 “话说回来,少侠居青州多日,可知此山为何叫公山?” “这个啊,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但讲无妨。” “传闻这座山啊,还是从道长那益州移来的咧。” “咦,果真如此?” “嗯,听闻益州的流光古道原先是有两座大山横在了正中,阻碍了川蜀通向中原。有位老丈为了后世子孙的便利,发动挖山。年年月月,不曾停歇,尔后天帝感其赤诚,便派两位大力神下去搬运。一山移至中州,曰愚山;一山移至青州,曰公山。” 说到最后,剑客“哧”的一笑:“道长听听就行了,毕竟只是传说,经过后世人的编写,就算不是完整原文,也差的七七八八咧。” “原来如此,多谢天然兄告知。” “客气,话说回来,这第一任武林盟主常老爷子虽是百岁高龄,但毕竟是习武之人,阳气尚足,还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要给自己办丧了?道长你怎么看?” 道人皱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山鸡柔顺羽毛,一边思考。 可他终究不是那位常老爷子,不懂人家心中所想,只能应付道:“可能是这位老爷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 两人说说笑笑,闲聊下来,路边风景好似也怡人了些。 走到山腰处,忽的起雾,道人和剑客正欲穿行,却突然觉得鼻子一堵。道人无甚异样,反倒是剑客被呛的流鼻水。 剑客咳嗽几声,放眼望去,哪是雾啊,分明是前边河流湖畔,有人依着流水生火做饭呢。 炊烟袅袅,被南风一吹,扑面而来。 剑客看着不远处的炊火,小声道:“道长,歇一会?吃点?” 道人瞄向怀中的山鸡,山鸡急不可耐地点头,好似饿死鬼投胎。 “可。” 两人顺势下马,各自牵着坐骑往前靠。 走的近了,才发现是一队行商,一帮人坐在那里,喝汤吹水,好生快活。 见陆离二人靠近,有些护卫当即面露警惕,抽刀声不断。 李楚善于交际,见状跨前一步,面带微笑:“几位兄弟,失礼了,在下和朋友偶经此地,也想借点水煲汤做饭。” 几名护卫审视一番,见两人都颇为年轻,其中一个还是道人,而且李楚态度很好,便也作罢。 只是坐下来后没再谈笑风生,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呢。 李楚和陆离都没什么不自在的,剑客跑去湖边打水,道人支起简单木架,准备生火。 各忙各的,普普通通的搭伙吃饭。 有些人还在盯着,有些人却早早收回了目光。 两人这边没花片刻功夫就打点好了一切,都是经常走山路的,晓得怎么吃最好,怎么吃最丰盛。 道人去湖边徒手捉鱼,山鸡去采了些山里野果菌子,剑客则是从行囊中取出一袋牛皮纸,里面竟有一些腊肠,真是意外之喜。 倒使得陆离觉得亏欠了人家。 好在想起自己这边有二爷,一人一妖采集加起的量也算对等这腊肠了。 菌子混着鱼胡乱扔进去,野果用来解渴,至于腊肠,被剑客拿把小刀片成一片片,分而食之。 吃的正香间,却见那商队中一阵躁动,须臾,一人从中走出,朝李楚两人走来。 那人穿着白布衣,面相丰满,珠圆玉润。 走到近前,施施然一礼:“在下黄山,见过二位。” 两人不知其为何靠近,也都还礼。 那胖子行礼之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李楚身上。过了会,用恭敬的语气说道:“这位便是李少侠吧,想当初少侠的英杰风骨,有幸在阴阳台下窥得,从此再难相忘啊。” 剑客一愣,摆手道:“黄会长言重了,倒是这山野之间也能碰见会长,才是我之缘分。” “少侠认得在下?” “青州并夕夕商会,南陈王朝谁人不知。黄会长的生意做的可大咧。” “哎,哪有哪有,都是小生意,不足道哉。” “黄会长这次又是赶哪里的生意?” “不赶生意,专为常老爷子贺寿而去。” 剑客恍然大悟,瞄向后头一箱箱的物件,原来不是货物,是生辰纲。 “少侠是?” “与你一般。” 胖子大惊,惊声问道:“少侠就不怕那燕山派翻脸?” “为何要怕?” 这次胖子是真的不解了,眼前人与燕山派的恩怨自己略有得知,此次说是常老爷子的丧礼,说不得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的丧礼呢。 惊讶之余,对眼前少年也多了一丝敬佩。 “少侠英勇,还请当心。” “多谢提醒。” 黄山眼珠子滴溜一转,笑道:“能不能与少侠同行一路?” 李楚怔了怔,自然而然地把眼神投向陆离。 道人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将锅中的鱼肉夹起吃掉。 剑客回首,淡淡道:“可,不过只是同行。” “多谢。” 言至此,黄山也不再打扰,只是走时多看了道人一眼。 看着远去的胖子,陆离顺口问道:“这位是?” “呵,这位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并夕夕商会的会长,原本是益州人,出川后来青州谋生。凭借着老奸巨猾的性格和圆润处事的为人,创下了并夕夕这一商会,现在这商会可算是南陈第一大商会哦。” 道人目光看去,眼中胖子浑身黄光升腾,不禁点头:“确实是大富大贵相。” 吃饱喝足,李楚去寻地解手,离开前还特意警告了二爷一番。 原地就剩下了道人和山鸡,一人一妖靠在一处树干,相互依偎。 “小离子,那是啥子?” 山鸡伸出翅膀指向远处的一堆堆箱子。 此刻那些护卫得到指示,已不再关注这边,附近没人,二爷又能开口人言。 “那个啊,应该是生辰纲吧。” “生辰纲?” “就是为了给一个人庆生,不远万里相送的礼物。” “哇~对了,我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 道人一呆,忽的想起,已是六月见底了,快要七月了呢,时间真快啊。 “是啊,快到了。” “那我也会有生辰纲吗?” “二爷,我会破产的。” “呃,好吧。” 道人瞥见山鸡眼里一丝落寞,转而说道:“虽然没有生辰纲,但我可以送个更好的礼物给二爷。” “真假?”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老子信你。” “哈哈,好。” 道人轻笑,再次眯起眼睛,任由阳光透过枝叶拂过双颊。 ———— 另一边,并夕夕商会人员正在休整,一名穿着短打的武夫直接走进主帐篷。 黄山见到来人,笑道:“袁公,有什么事吗?” 此人是并夕夕商会的客卿,也是自己多年好友兼心腹。 “老黄啊,那两人你真要让他们跟着?” 黄山一顿,瞬间知晓这位武夫的来意,放下手中物件,笑道:“不是他们跟着咱,反而是咱们跟着人家咧。” “不是我打击你,那位背剑的小友可比你强哦。” “怎么可能?!” 武夫眼睛圆睁,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呵呵,你以为那江凌是谁杀的。” “这,莫非那位小兄弟是……” “你且安心做事去吧,有这位在,我们商队这次平安无虞。” 武夫的鼻孔不断出气,还有不服,但想起江凌的下场,只得叹气转身出去。 黄山见武夫走去,无奈失笑:“多大年纪了,脾气还是这样。” 不过,这才是武夫本性嘛。 忽的,想到了李楚,也想到了那名道人。根据自己多年混迹商场与江湖锻炼来的眼色,可以看出二者是以道人为首的。 能让一位少年英杰的侠客如此听话,这道士,又该是怎般人物? 黄山想着想着,却又面色犯难,心里冒出一问——自己这些年行商走南闯北,那些名门道观自己也颇为熟稔,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些道观见过此人呢? 奇哉,怪也。 黄会长不知道的是,这次午觉,他恐怕是睡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