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辛辛苦苦赚来的十块灵石，朝不远处的集镇走去。 当走到近前时候，陆离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穿过了一片帷幕，进入了某处奇妙景地，又有另种新奇感受，便是有人在高空观望着自己。 陆离稍稍抬头，直视天幕，还是那般的星星和月亮，与来时一般，从未变过。 却看不见那双打量自己的眼睛。 盯着夜空看了一小会，又低头走自己的路去。 应该也不是看自己一个。 走进鬼市，才发现这座妖鬼之镇，与凡间的集镇并无多大区别。 同样的摊位店面，同样的古朴的房屋，就是不知那些老板是不是也同凡俗商人一般奸诈了。 无数的妖魔鬼怪穿梭其中，为这座市集增添不属于人间的生气。 有些妖怪是完全化形的，有些妖怪却是化了一半的，还有的干脆顶着原身出来逛街的。 时而瞥见一只狐狸头人身的妖精，在人家摊位前搔首弄姿，只为减些价钱；时而又瞄见一位长着黑金双翅的鹰妖，摆摊售卖它那尖锐锋利的鹰羽；时而又瞅到一处店面，里面是一只上了年纪的乌龟，木桌上是各式人类的古董物件。 陆离左顾右盼，想了想，走向了那只鹰妖。 鹰妖是一米八五的大高个，身材健硕魁梧，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用一条草裙围着。如果不计较它背后的双翅和没化形的鹰头，想必也是个美男子。 陆离走近摊子，看到了前面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鹰羽出售”。 “敢问阁下，你这鹰羽怎么卖？” 鹰妖见陆离是个人，还是位道人，没给什么好脸色。从鼻子哼出一口气，翁声道：“自己没长眼睛？木牌上写着呢。” 陆离一怔，眼睛再次迅速地浏览一遍木牌，终于在那丑陋的四个大字下面找到了两个圆圈。 沉默须臾，疑惑道：“两颗灵石？” “嗯。” “好，买了。” 陆离掏出两枚灵石，相当于自己五分之一的身家，放在木桌上。 那鹰妖把灵石收起，却没有什么动静。 “阁下，我什么时候能取这鹰羽呢？” 鹰妖傲慢地看了道人一眼，不屑道：“那是刚刚的价格，现在涨价了，三块。” 陆离眉眼一皱，轻声道：“别人来买都是两块，为何阁下独独卖我三块？” “你别管，老子乐意。” 肩头的二大爷可不乐意了，本就是脾气爆的，怎受得了这气，于是怒喝道：“你这小鸟好生刁难，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 “呵，你这山鸡怎的这般多嘴，我说三块就是三块，再多嘴休怪我吃了你。” 鹰妖看了过来，目光变得阴鸷嗜血，似乎想要将二爷杀之而后快。 陆离见状，急忙伸手阻拦：“阁下莫恼，我这山鸡就是直脾气，还望见谅。” “哼。” 鹰妖见陆离出言，冷哼一声，又把头转了过去，不再搭理二者。 陆离看着这傲娇的鹰妖，略有笑意，不过它这么做，也确实失了些商人美德。 可同妖讲德行，无异于对牛弹琴。 想了想，陆离将眼光放在那木牌上，看着木牌上歪七扭八的字体，浅笑道：“阁下这木牌上的字？” “自己写的，咋滴？” “好字，飞龙舞凤，不拘章法，若能勤加练习，不输当世大家。” 鹰妖许是头一次听见别人夸它的字，脸微微红，傲气道：“那是当然，看不出来你这人类还挺有慧眼。” 陆离笑了笑，伸手在桌上划拉，只见手指尖泛起金光，木桌上笔走龙蛇，留下一长串乱七八糟的字迹。 鹰妖盯着这字体看了又看，只觉得这种字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甚是合它的心意。 看了眼陆离，挣扎了几番，终是情不自禁问道：“这，这是何字样？” “此乃，草书。” “草书？” “是的，潦草狂放，不拘一格，是为草书。” 鹰妖瞅这字体，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合自己的心意，只是对上陆离那淡漠双眼，它又不好意思开口求教。 陆离看出了它的想法，从褡裢里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此乃草书真迹一本，就当我赠与阁下了。” “你，你真要送我？” “如假包换。” 鹰妖接过册子，眼神中蕴含着莫名的意味。它一直认为人类不是啥好东西，都是贪婪奸邪之辈，所以才追随树神躲进这秘境求个安稳。 可如今…… 鹰妖没有说话，默默伸出爪子掏向自己的背后双翼，只听“哧啦”一声，一根长五尺八的黑金剑羽在灯火下闪烁出寒光，这本身就可以当一把剑用了。 黑金剑羽被其递过来，陆离笑道：“阁下又肯与陆某做交易了？” “先生是个道义之人，不似那些奸恶之徒。我这头鹰，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学字写字，得此书册，如得天书。这剑羽，也当我赠与先生了。” 陆离笑着接过剑羽，婉言拒绝了鹰妖的赠礼。 “心意领了，礼陆某就不收了，这钱还是要给的。” 鹰妖还欲相送，陆离坚持拒绝，最后迫于无奈，还是用一枚灵石的价支付了剑羽的钱。 多的一块，鹰妖是怎么也不愿收了。 “先生，大恩不言谢。” “还请阁下好好研习，期待日后成为个书法大家。” “必不负先生之愿。” 在一番珍重后，一人一妖结束了这场交易，这桩缘分。 两者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各自喜悦。 陆离盯着手中剑羽愣愣出神，这是买给李楚那小子的。虽说他只稀罕他那汉八方铜剑，但要走武道通神路子，还是要一柄好剑的。 就是不知，何日能再相见了…… 缘分这东西，陆离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希望故人健在，来日重逢。 黑金剑羽尖利，陆离用布条缠了好几层，依旧被其划破。思索一番，最后用那件黑龙道袍将其包裹，刚刚好，不漏也不破，物尽其用。 继续优哉游哉地走着，也是看着。 这里的妖精鬼怪有些知道他来了，有些不知道。有些看他的眼神带些好奇，有些带着抵触。 感情不一，观察这些体悟这些，也是种修行。 它们买卖的东西也不一，有些是人类的生活用品，如锅碗瓢盆；有些是自己身上的一些部件，如羊毛鹰羽；有些则是一些人类的书籍传记，如《聊斋志异》等等。 还有一类东西，陆离最是喜爱，便是那些有些小神异的新奇物件。 陆离看见了一种圆圆的糖丸。 “店家，这是什么？” “此物名唤鬼跳糖，把它含在嘴里，会感觉到有只小鬼在你嘴里跳个不停，很好玩的。” “要了。” 看见了一个枕头，色如玛瑙，摸起来柔软舒适。 “店家，这是什么？” “此物名唤游仙枕，晚上睡觉时枕之，可神游九州四海，梦回前朝往事，故而命名游仙枕。” “要了。” 又看见一条火光赫赫的长绸布。 “店家，这是什么？” “此物名唤火浣布，乃取一赤白之鼠的皮毛织布，以火烧之。七七四十九日后，衣服上尘埃落尽，污垢如浣，故谓之火浣。” “要了。” 此番长街一路行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目不暇接，陆离看了不少，也买了不少，奈何家资终是有限，不能购入更多了。 鬼跳糖买的是自己的童年，不足道贵。 游仙枕，陆离想看看是否有那么神异，便买下试试也无妨。 至于火浣布，等二爷化形后可以给它织一件合身衣服，物尽其用。 没有一颗灵石是浪费的，想到这，陆离嘴角的笑容又扩大几分。 只是接下来的好东西，都只能敬而远观了。 就当陆离向一处卖书摊位迈开腿时，一根粗壮的树枝拦截在自己面前。 回头看，是一位长着胡须的树人，树干高大，枝叶繁茂。若不是能瞄见那两颗眼睛还有白胡须，恐怕真以为是一棵树站在这。 “请问先生是逍遥道长吗？” 咦，还认识自己师父？ 陆离拱手道：“不是，但逍遥道人正是家师。” “那便是了，在下曾曾曾曾曾祖父有请。” 陆离嘴角抽搐了一下，还礼问道：“敢问足下曾曾曾曾曾祖父是哪位？” “便是山下妖怪们口中的树神。” “哦——”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陆离双眼微眯，思索再三，微微笑道：“烦请带路。”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