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东走，走到有水的地方，这是那位算命先生算出来的指示。 人家费尽心力帮忙算出来的，肯定有些门道在里面，而且那位半仙还是有点真本事在身的，这个可以放心。 青州的地势较荆州低平，大多是平原丘陵地区，高山悬崖之类的比较少见，因此行路平坦，倒也是极好的一点。 可能是因为平原的缘故，视线变得开阔，一望无际的平野使人心情不由自主地舒畅。 天上的云朵一团团积着，磨灭了些日光；地上的露水一滴滴掉落，滋润了片土地。 行露未曦，朝云叆叇。 是个好风光，哪怕没有什么明山秀水，依旧不妨碍陆离对它的喜爱。 “小离子，这都快午时了，我们啥时候开饭啊？” 山鸡仍是坐在羊驼背上，仍是在发着往日的牢骚。 “没干粮了，要吃饭的话得找下一处村子备些呢。还有，二爷你不是输了吗？欠我一顿饭哦。” “害，知道知道。” 提起这事，山鸡总是支支吾吾，要么是很不耐烦。 陆离轻笑，双手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 “不用吃太好，就请我这么大的饼就行。” “……” 山鸡无语扭头，那么大的饼，去哪里做得？这小子不存心刁难自己嘛，好气，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知晓理亏，二大爷不再与陆离搭话，反而专心致志去看一旁的野花。 走了大约几里地，总算是看见了远方袅袅升腾的炊烟。 远远观望，是个和无言镇规模差不多的小镇子。 信步走近，又看见了那镇口牌坊下玩耍的几名孩童。 三四个男娃围着一团圆球，踢来踢去。 那是个用藤蔓制成的木球，里头空心，放了几个铃铛，踢耍的时候叮当作响，好听极了。 足球啊，好久不玩了…… 陆离看着这一幕，眼中浮现回忆神色。 不知想到了哪片足球场，又是哪个少年的青春。 忽的，脚下的芒鞋被某样东西碰了一下，低头看去，是那木球。 再抬头，便看见远处少年们害羞的样子，他们想来要，却又不敢和道人打招呼。 腼腆，羞涩，却也是少年模样。 陆离笑了笑，将球捡了起来。 木球很轻，即使用的是藤蔓，也应是轻盈的那类。 此世的足球又唤蹴鞠，本该是贵族的娱乐活动，却不知哪位王孙贵胄游戏人间，从而传到了民间。 蹴鞠用的球各有不同，好的便如那帮朱紫权贵，外包皮革，内加米糠，踢起来脚感甚妙；坏的便如眼前这帮少年，用了一些木头藤蔓，内加几个铃铛，增加点趣味罢了。 陆离手一挥，将球抛向空中，当着几名孩童的面，耍了一次花球。 球在陆离的脚下，变幻出了各种轨迹，有时飘在脚尖，有时飞到膝盖顶上，有时又跑到头顶。 铃铛在球内晃得叮当响，比那几名孩子踢的时候还响，回荡出曾经少年在球场肆意的声音。 几个男娃哪里见过这等技巧，一个个嘴巴大张，拍手叫好。 一套花里胡哨的球技下来，木球重新回到陆离手中，而那几名男娃也不再畏惧陆离，纷纷跑来，请求陆离教学一下。 “道士哥哥哪里人啊？” “道士哥哥蹴鞠耍的好酷，能教我吗？” “对啊对啊，教教我们呗。” 孩子们的话语吵吵嚷嚷，陆离脸上没有烦躁，一一解答。 “我从扬州余杭来，为的是游历三山四海。” “至于蹴鞠嘛，这个东西有些玄乎，只要你们的心坚信自己能成功，再加上一些技巧，那就一定能踢好……” 孩子们把道人的话奉为圣旨，句句不敢落下，听到有道理的地方甚至会很认真地点点小脑瓜。 说了一大段后，陆离清了清嗓子，笑问：“几位，在下说了蹴鞠的妙处。不知小郎君们知不知道什么地方秘闻或者有趣的神鬼怪事，可与陆某分享一二否？” 一帮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最后一个皮肤黝黑的走出来，小声道：“我知道一个。” 陆离多看了这孩子一眼，笑道：“还请仙童讲来。” “我们镇里有龙。” “哦？是怎么个龙？” 陆离有些不信，因为这龙的说法可多了。 有些人看见天上腾空的云影，隐隐绰绰，叫龙；有些人看见山上扭曲盘错的树根，迷迷糊糊，也叫龙；有人看见水中潜伏游行的水蛇，弯弯绕绕，还叫龙。 眼睛所见加上主观意识，几乎可以第一时间为一样东西定性。 陆离也不知这几个孩子见过的是怎样的龙，故而发问。 皮肤黝黑的孩子歪头想了想，“嗷呜”一声，“是真龙，张牙舞爪的那种。” “噗——” 这孩子，倒是有些说书的潜质。 “那，这龙现在何处，小郎君们又是如何得知？” “是王员外家传出来的，他家前几日水井堵住了，没水了。叫人下去探，啥也没探到。村里就传闻，有龙藏于井中，把水都喝光了。” “哦，井中龙。” 陆离长叹一声，不过想了想，也有可能是井里养蛇，被误认成了龙。再者，井中龙也不是什么好预兆，龙困于井，相当于这家人的福运被困在了一方天地。 不过，也不能确信这消息是否属实，毕竟有些大户人家为了搏些名声，总会放出点不实信息。 还得再确认一番…… “真的有龙？” 心里想着，又朝面前这孩子问道。 “真的，你要信我！” 顽童肤色显黑红，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清二楚，认认真真，怕是你否定一下都要气个几天。 也对，小孩子对这类神鬼异事都有向往，不怪如此认真模样。 “好，我信你。” 陆离伸手在孩童头上摸了摸，竟意外的柔顺，有种抚摸绫罗绸缎的感受。 被人相信，尤其是位道人，孩子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乐不可支。 “仙童可知王员外家在何方？” “就从村口进去，向西二里地就到。” “好！那在下便去这王员外家，一探究竟。诸位小郎君，告辞。” 说完，陆离带着羊驼和山鸡，朝着那孩子指示的方向行进。 没走去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喊道：“娃子，要是去了那里没见到龙，哥哥可要回来收拾你哦。” 那黑娃子一听这话，捂紧屁股墩儿，脸色霎时红润，好似脸也不显黑了。 “哈哈哈——” 陆离大笑一声，信步离去。 该去见见那所谓神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