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并没有说话，她一直陪着两个女儿玩耍，玩具是福利院的孙奶奶手工缝制的一对漂亮的布娃娃。 女儿们很乖，知道妈妈眼睛看不见，就一直待在她手可以摸到的地方。 一直等到大伯娘回了家，张希望回来吃过饭，带着两个女儿去洗漱，她才开口。 “爸，上次医生说过，二胎很大几率也会遗传到我跟希望的基因，我不想再生了，不想让宝宝再走我跟希望的道路。” “几率？什么是几率，那就是还有一半可能是健康的孩子。” 张长城干瘦干瘦的，皮肤上都是褶皱，颧骨高，薄嘴唇，这样的面相一看就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 他冷着脸，他本来就不同意张希望娶她，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女，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没有亲戚可以帮扶。 俗话说娶妻娶贤，甜甜长的跟妖精似的，虽然是个瞎子，但是走在街上哪个男人不是偷偷的看她。 就连他家的左邻右舍，还有人专门路过门口来看甜甜的。 目前看，这个女人循规蹈矩，还算是个听话的，一心一意守着张希望过日子。 如果哪一天让他发现这女人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一定会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当年如果不是儿子以死相逼，他怎么可能让她进张家的门呢。 儿子也不过是被她这副模样给蛊惑了，才非她不娶的。 如果儿子听他的话娶个正常的女人，肯定会生下健康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一对双胞胎男孩。 可惜甜甜这个没出息的只生了两个赔钱货。 “甜甜，爸今天把话撂这，如果你不愿意生儿子，我就让希望跟你离婚，你这两个赔钱货也带走，别浪费我张家的粮食。” 张长城面色不渝，语气生硬，威胁意味十足，听到甜甜耳中，仿佛让她记起当年被唐明成侵害的事情，好可怕。 张希望回来就看到妻子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流着。 他心里焦急，难受极了，大步跑过去，把甜甜抱在怀里，用他也不知道对不对的怪异的声音安抚着妻子。 幸福跟快乐看见妈妈在哭，俩人就知道是爷爷又欺负妈妈了。 两个孩子都冲过去举起拳头要打爷爷，张长城三角眼吊着，看着这一对没良心的小崽子，一脚一个踢出去。 瞬间幸福跟快乐哭的撕心裂肺，快乐一边哭一边说，爷爷太坏了，爷爷欺负妈妈，又打我们，警察叔叔，快点来把爷爷抓走吧。 甜甜推开丈夫，摸索着把快乐扶起来，张希望也把被磕到桌角的幸福扶起来。 幸福额头上破了很大一个口子，小小的幸福只是流着泪，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希望转头看着他爸爸，就像看着仇人一样，张长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张希望想杀了他。 紧接着他又回神，刚才那个仇视的目光不见了，他又恢复了一派淡然，他用了那么大的劲，那两个死丫头怎么没有磕死，磕死了就省粮食了。 没有人知道双胞胎女孩刚出生的时候，张长城有几次真的想掐死她俩，后来又想把她俩丢了，卖了。 但是都被老婆子那个哑巴看见了，虽然她不会说话，不影响她懂他的意思，所以，那个死老婆子看孙女看的特别紧。 张希望心疼的抱着幸福，这个时候他好恨自己是个聋哑人啊。 张希望跟小女儿用手语，快乐抽抽噎噎的跟妈妈说姐姐头破了，要去找赵医生。 甜甜让小女儿给丈夫翻译，让他赶紧去，赵医生买的房子离她家不远，就隔着两条街。 张希望抱着快乐就去了赵梅梅的家里，剩下甜甜跟小女儿快乐，甜甜起身拉着快乐往屋里走。 她不想留在这里，她本能的感觉到这里很危险，临走的时候她说， “爸，只要你能让希望跟我说离婚，我同意，也会把女儿们带走，不会在这里碍你的眼。” 然后就进了屋，她心疼的摸着快乐的全身上下，最后发现真的没有伤口，这才安了心。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快乐不疼。” 甜甜把小女儿揽在怀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决定做绝育手术，她很惆怅，她住的这个房子是公婆盖的，她如果真离了婚，能回去的地方只有福利院了。 赵梅梅气炸了，好在伤口不深，而且磕到了木头上，所以消了毒缝了2针，就没事了。 谁能想到啊，这是亲爷爷给踢得？ 幸福窝在爸爸的怀里一声不吭的，也不哭也不闹，只是皱着眉头，流着泪，真是个乖孩子。 关于不想让甜甜生二胎的事情，赵梅梅特意在福利院跟李校长学了几个手语，这样方便她跟张希望表达。 李大海看到自己的媳妇傻呵呵的用两只手生涩的比划，就像大猩猩似的，笨拙又可爱。 “比划的都是啥啊！” 李大海走过去，一脸无奈的把媳妇想表达的意思告诉了张希望。 接着赵梅梅就看着自己老公一边说一边手语的跟张希望表达，手语的熟练度让她感觉到好像李大海也是个聋哑人。 她老公好厉害，赵梅梅特别想把这个特殊的时刻特殊的事情分享给陈一。 张希望看向赵梅梅夫妻充满了感激，他猛的点头，表示一定不会生二胎的。 张希望又问她能不能让他去结扎，甜甜身体不好，做手术怕她受不住。 赵梅梅讶异的点头，只要本人可以，这个事没问题。 张希望又问明天能不能去做手术，赵梅梅说可以。 然后他就说明天他有空，正好去做结扎，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甜甜。 赵梅梅应下，这样更好，张希望还算个好男人，甜甜没有嫁错人。 张希望抱着幸福回去以后，张长城已经睡了。 他把幸福抱回去，给了等着他的妻子，让她哄睡。 他走到外面，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聋哑妈妈。 张希望的妈妈叫任素娟。 当初任素娟因为是聋哑人，所以父母给她招了上门女婿，也是她第一任丈夫，儿子的模样跟第一任丈夫有八分相像。 第一任丈夫小时候发高烧被赤脚医生打针打坏了，左腿瘸了，所以不好结婚，就做了任家的上门女婿。 赤脚医生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就教他一些简单的医术，比如感冒了打个针开个药那种的。 那个年代医生都不规范，也没有人管，他给村上人看点小病，也能很好的养活家里人。 这样平淡又幸福的生活直到遇上张长城，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