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来还同忠旭摆：“再多的车位再大的地方都停不下，二天只有往天上停。” 忠旭道：“那有啷个稀奇啊，现在都是这种停车位，节省空间啊，你到商场超市的车库里去看，密密麻麻的没得一点缝缝儿，没得那点技术你还停不进去。你没看这是哪里嘛，你看马路上好多车，出门没得车，你往哪里走啊。” 陈启明笑道：“已经算好了，要像市里面限行要稍微好点，我们门口这条路，天天早上晚上上下班时间，没得哪天不堵，刹车灯比路灯还亮，车子开的没得电瓶车走得快，走路的到家了开车的还没到家。” “那是这一截堵，在其他地方你看哪个先到家嘛。”忠旭同他道：“本身这边人就多，又挨着医院，光医院门口那里都要堵一长坡。” 老张呢喃似的感叹：“还是买得起车的，还是这些有钱买得起车才楞个，三江哪里有恁多车啊。” 忠旭：“你三江才好大个凼凼啊，才好多人呢，你看这里好多人！现在的车是啷个值钱的东西？几万十几万的车遍街都是，那些上班只是代个步，两三万三四万的二手车随便整啷个，他啷个不方便啊。除非你是在市里面上班，或者远地方上班，那地铁就方便了，那是地铁快，外搭他市里面还限牌照呢。 近的电瓶车，远的地铁公交自行车，不远不近的你啷个整呢，公交车你想他来他就来？你是没看到早上上班那番阵仗，要想等一班公交车，特别你要坐车的时候，那硬是等死它都不来。 前面那几年还到处都是自行车，共享单车，现在你在马路上还能看到几辆啊，一哈都不自觉，骑了哪里甩哪里扔，拿转去锁了个人用的也有，现在还有没有嘛，现在你还能看到几辆自行车嘛。” “不是个人的东西，再好都没得人珍惜。”老张道。 老张在医院实在转的没劲了，开始把活动范围再往外扩一扩，往忠旭说的那些地方去，瞧一瞧新鲜。从店门口出来，绕医院围墙半圈，走到医院正门那边去，那里的大马路比忠旭的门口还要宽敞，四通八达，信号灯密集。商场超市两栋大楼在医院正对面，挨得不远有五六栋崭新办公大楼，远处看还有一条小吃街一样的商铺。马路那边老张暂时还没去，种满梧桐树的大马路一直通向更远处的高楼大厦。 电瓶车在商场外面的坝子里停了四五排，除了几个种着梧桐树的花坛，剩下摆放超市购物车，和商场搭的简易促销棚，里头挂满衣裳，鞋子，包包等，机械的喇叭摆在促销棚下面的挂钩上，声音从天亮喊到天黑。 商场门口挨角落里，时常有几个衣着褴褛的老太太老头担挑子卖小菜，都像自家屋里种的，小青菜，小萝卜，苦苣，蒜苗，和矿泉水瓶子装的腌菜。老张架先来，没到商场里面去，而只坐在门口的花坛边打望，那几个花坛一转儿总是坐满了人，商场里出来的，和医院那边挤不下的，他坐在那里，正好把几个卖菜的打量清楚。 老张分不清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外地人，只觉得她们同样造孽，装着菜的篮子摆在地上，人缩在篮子后面，这跟三江石岩那些流动摊贩没两样差别，可因为这里是上海，又是人流密集的大商场门口，相形对比下，更有底气，又更显格外可怜落魄。 她们总是带着讨好的笑面儿的，或困窘风霜的颜色，有人来，马上递上袋子帮忙挑拣，轻言细语的，极好说话的善样儿，可转个身没人来，她们又横竖看人总是挑剔得很。 不过她们在这里是待不长久的，不光城管来撵，商场超市的保安也来，回回把购物车推出来，眼睛总是把她们盯着：“嘿——又来了！怎么说不听呢！快点走快点走，讲多少回不听的，你要城管来把你摊子踢掉是不是？叫你不要在这里蹲着， 这哪是给你卖菜的地方，赶紧走赶紧走，等下我真的给你都扔掉了啊，收快点走，收拾干净了快点走，快点快点——” 这个场景和经历在老张卖烟时也时常碰到，不足为奇，只是这里的人更想发财，卖小菜可以担挑子在商场门口，卖水果可以推个车在公交站台边上，卖小宠物的拎个小筐子满大街乱晃，卖奶茶的，卖面包蛋糕的，有人来了都跑的飞快，反倒发传单只单单站在那一个地方，人来递一张，人不来给自己看。 老张回家同忠旭笑：“把烟弄到这里来卖，人多。” 忠旭从账本里抬头将他觑两眼：“去噻，你怕真的是没得事做。” 等帐算完了本子一收，拿袋瓜子出来嗑，又道：“去嘛，去打发哈时间，你看着觉得好欸，你多去看哈儿，学点做生意的经验。” 老张望着她手里的瓜子：“这个要啷个经验啊。” 忠旭又哼一声：“是啊，你去吧，你先去看，看你学得出师不。” 老张只道她说的是有人撵不好摆，三江农贸市场外面的地方也不给摆，小贩们还不是照样，搞个小推车子，我不在一个地方，随时活动着，谁来看见都是在路上，能抓得着我啷个。他因此每天闲着总到那里去转悠。 多观察一阵，那些卖东西的小贩里有三四个是相对固定的，六十上下的老人，都是饱经风霜的样子，天晴时早上晚上多在医院边上一侧的公交站台边，上午下午或在对面商场门口停电瓶车处，下雨时则像临时支个摊儿，哪家商铺门口没人，摊儿就支在那儿。买主一般是从医院出来的妇人，去逛超市的年轻人，和公交车站台上下的匆忙的上班族。 “三块钱呢，三块钱全部给你，自己种的，我家里自己种的小菜，没有打药的，可以的呢。我自己也吃这个，人吃不了多少，多的拿出来卖掉，可以的，拿回家炒着吃煮面都可以的。”老人们总是这样对站在她面前驻足的人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