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凉快欸，又没得人要，好好的衣裳甩了不可惜啊，你小姨谈送给这几个娃儿，现在的年轻人哪个要你这些穿过的旧衣裳，没受过罪的……” 原本门关着风扇吹来都遭不住，那两弟兄到外面去抽烟，走廊明晃晃的光和热气直往屋里扑，更热的心慌。忠承回头找叶舒母女，才发觉叶舒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坐下来看手机，姑娘挨着她，咬一根雪糕的旭东也站在一旁。正要说话，忠旭忽然拍桌子开腔，吓他一跳：“将吃饭又去拿冰糕吃！” 潘达进来道：“打了个雷一样！儿娃家一天到晚把他像鸡娃儿一样拎着，二天出去话都不敢说。” 忠信将还同他们一起抽烟，瞧着像进来了，又不知道人去哪里了，罗明先在厨房里笑：“早就打皮了，越凶越没得用。” 她又问青舒：“你啷个不拿呢，冰箱里还有，个人挑。” 见青舒摇摇头，笑了下，趴叶舒怀了去，像嘀咕了个什么，不一会儿叶舒便抬头叫忠承：“要走吗？还要还车呢。” 忠承朝她点点头，同罗明先道：“她不吃冷的，一吃冷的就拉肚子，没给她吃过啷个冰糕冰淇淋。” 忠信却是洗脸洗手去了：“那里拿来的菜带去，你跟幺妹随便啷个拿，喜欢吃盐菜的多端两碗盐菜，想吃甜的端夹沙，拿转去放冰箱里就是。” “恁慌就走了吗？早不早的，将吃完饭的嘛，歇哈儿嘛，几点钟了嘛？”黎书慧从厨房出来，眼睛望着要走的几姊妹，多无助又懊恼的模样，手上水还没有擦干，嘀嘀咕咕的往阳台去。 潘天发菩萨一样盘堆着，声音细的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你看着，等哈儿那里要有冒火的，嫌热吧，火燃着呢。” 只有老张最先听懂，苦瓜一样的脸上现出愁巴巴的笑，半张的嘴像要说出什么来，但等一阵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只是坐着，背往后面墙靠去。 罗明先把东西拎桌上来，七七八八一大堆：“你看你们个人选，潘运也是，个人拿。” “我要不要都一样，甜的他两爷子又不喜欢吃，盐菜我馆子里也有。”忠旭的行李只有几件衣裳，早上洗漱过后都收到包包里了，不像忠承叶舒还带好几套衣裳和化妆品一类，特地拎个箱子，她只是等看黎书慧给她准备些啷个。 父母在，永远是孩子，永远长不大，越是亲姊亲妹越是计较，即使现在都四五十的人还是争这个争那个，这里偏心那里独到，非要做那个被捧在手里的独一份，这都是父母在，总有地方可理直气壮。 腊肉香肠有是最好，米粉原先准备早上买来没吃的那个直接带走的，现在听说忠承多买了一份，就不必再损那一个强盗的名声了。其实上午看母亲收拾的都不是她想要的，干笋子干豇豆干儿菜都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街上卖的豆干和脆皮肠很想多带些走，还有例如烧烤的苕皮一类的。她是开馆子的，这些东西总能用到，虽然天南地北的，上海恐怕不能买到，网上总是可以的，可她总觉得网上买的不正宗，回都回来了，最好从屋里能带些去。 早上买了菜一双手已经提不动了，想过一会儿来买，回家忠承一家却出去了，叶舒到张家来这许多年从来跟客人一样，罗明先进来许多年也没把个人当接班人，她浑身都是气，吃完饭坐下就不肯起来了。 她现在起来是因为忠承把买回来的东西打开给她看到了：“这个豆干和米粉我怕寄快递两三天坏了，这个随飞机走吧，晚上到了放冰箱应该没得事，像其他烫火锅的脆皮肠苕皮那些真空的我直接寄走了，我还买了两罐花椒油，平时煮面放里面……” “你怕想把街都一起背去哦！那我那里的火锅底料要不要嘛，油碟，等哈儿车子往我店门口刹一脚就是，又不绕路。佐料这些都买，真是好不容易转来一回呢！” 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蹲地上捂着脸起不来：“以前在网上买过的欸，始终感觉味道不一样，心理作用！还有那个鱼香肉丝，我长恁大吃的鱼香肉丝从来只有肉丝和葱段，最多有的加个泡椒啥子，出去恁多年随便在哪里的鱼香肉丝都是木耳加胡萝卜，有的还有酸笋，只看到配菜看不到肉丝，味道也完全不一样，我们这边的鱼香肉丝又甜又辣又酸，外面的鱼香肉丝，哎，啧！” 这可真是！罗明先道：“谈得恁好听，你在屋里请个厨师去噻，这样也不一样那样也不一样，丈母娘煮的还不好吃吗？” 这戳锅漏！忠承无奈的闭眼睛，睁眼见叶舒正坏笑着望他呢，因摇摇头：“丈母娘煮的倒好吃哦，姑娘没传承她的手艺。” 拍一拍妻子怀里的青舒：“快点长，二天我们屋里的锅铲就交给你了。” “……”叶舒挥手就朝他手背拍去。 刘强于是也拍一拍信有：“看到没有？好好学习！” 信有便拍一拍陈卓的肚子：“个人勤快点哈，锅碗瓢盆个人自带。” 罗明先又在大家的笑声中来打他了。 人多时吵热，个个儿恨不得钻到冰箱里，饭吃罢人一走，屋里空下来，躁热的空气也随着离开的人一道出门，阳台的窗户洞开，厨房进来的风从阳台出去，把这边的声音带到那边去： “拢了打个电话嘛，到了说一声。” “嗯，快的，六点半到的话，出机场到家快，八九点就到家。” “八九点天也黑了，机场隔你那里又好远嘛？” “我比他远点，地铁转两个半小时，还算出机场的时间，到家起码上十点。” “晚上就在我那边住吧，明天一早回去，我们这里回去都暗了呢，放假还有两天呢，明朝白天过去地铁也快，只是转地铁麻烦，下面换乘的地方远。” “飞机不延误就不要紧。你们回去吧，走了，回去吧，恁热。” “回嘛，你们慢走，这里走了过年还转来不？过年转来噻，恁几年没转来过过年了，娃儿些都长大了，过年转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