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都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养个姑娘出来成这样。我说她就是想那男的的钱！你恁小的读书娃儿啷个会跟那种男的裹一起嘛，还不是看人家有两个钱，人家谈啷个就跟人家走了。所以那阵儿忠旭不放心呢，恁小的娃儿她懂啷个嘛，她晓得啷个叫后悔嘛，她只晓得当时有钱有面子就好。” 她把菜端桌上来，去客厅机顶盒上拿手机：“你电视又不关！晓得是不是达儿给我打的电话，没找到你打到我这里来了，我下午在这门口耍没听到，等我转来看他就挂了，后头又没打过来，你看看是不是他们打的，还是忠承打的嘛，马上就国庆了呢，恐怕马上要转来了。” 黎书慧搞不来电视，还让它开着，手机拿过去给老张：“你下午又走哪里去耍了嘛，潘天发在谈王清平那娃儿转来了欸，你听到谈没有。” 果然是潘达打的，还打了两遍：谈我那手机听不到，你这手机也是个摆设！避开她来接的手，放于她手边的桌上。 黎书慧也不着恼，挨着他边上的凳子坐下来支手看他吃，笑意盈盈，喋喋不休：“那娃儿二天也是没得啷个出息的了，谈判四五年多点欸关了恁多年才放出来，放出来也没得地方待。转来送到石岩派出所的人给王祥开送去呢王祥开也不要他，头天送去第二天就喊他个人走，一味跟王清平一路捉蛇的人你喊他走哪里去嘛，还不是就回那山旮旯去。转去又没得待处，也没得吃的喝的，也没得哪样手艺，就光游着耍，谈他把王正书的羊子偷一个偷下去吃的欸晓得真唛假，我看恐怕是假的，那东西毛乎乎血淋淋的他啷个吃啊，连个打火机都没得他吃生的嘛。 谈是恁谈，一味都没看到，一哈都像看笑话一样，那龟儿王祥开也是黑良心，再不管啷个始终是你王家的人，还喊你声幺公，你为啷个把人家撵出去啊！房子钱也是你捏着的，你凭啷个不把钱给他凭啷个把人家撵出去嘛！ 我没看到人，也是许芳华谈的，说是席文华转房子去砍菜看到的，席文华还把带的一哈面包给他吃了。腌臜的没得人样，谈起来也是造孽，喊他跟他一路下来他也不下来，就在那石岩洞蹲着，席文华才拿个人的衣裳把他引到他屋里来。席文华那房子也不行了，他那房子也不敢住，那房子也是要倒要倒的，你莫倒下来压着他还是另一回事。” 老张闷不吭声，外头鼎沸的喧闹衬得昏黄灯下两个枯藤老树一样的人影愈发鬼祟。他的嘴大口呼噜呼噜就着碗，喝两口稀饭夹一大夹子菜，那豇豆本来中午已经炒烂了，晚上再热一热，软哒哒的夹起来，抖一抖里面的豇豆米和筋一哈现出来。这种菜大口夹起来配米饭更顺口，黎书慧瞧一眼不剩许多的稀饭盆子，像看饿鬼一样看他：“够不？还有点米饭煮给你不？” 实际是看他吃的香，也馋的忍不住动筷子：“这阵儿的豇豆老了，一哈是空壳壳，我还说有迟豇豆唛还买点来泡哦，这门口楼脚的还净是老豇豆。你明朝早上还走街上去的话看到我给我买两把，他们喜欢吃呢，这回来又要收点走。” 她忽然说笑起来：“马上那结婚的就拢来了欸，你送点啷个给他嘛？” 她一直夹炒豇豆，老张就只有吃藤藤菜和干儿菜了：“我要拿点啷个给他啊，我样都不拿。” 黎书慧可不信他，自顾自念叨：“还说信好跟潘宁两个要先成呢，起先唛打主意他两个成了送他个礼，这也没成。这里又送个啷个嘛？送钱送好多唛？给那姑娘买点啷个嘛？晓得还等得到其他的不，我怕也就是这个过了就走了吧。” 又把个人说丧气了，放了筷子擦擦嘴，眼睛瞧着他：“我架先打主意送给潘宁的镯子，拿送给她，还是叶舒送我的，这些东西我拿来又戴不了，可惜了，放那里整啷个，你送啷个嘛？寡怕她看到了多心，她也要转来呢，你谈啷个送。” 老张简直气笑：“你有金库呢，拿出来看嘛，有好多拿出来我给你看，看街上哪些东西你买得起。” “我稀罕你给我看！”没好气的瞪他，见他放了筷，盆里却还有稀饭剩着，不多，就几口。她把盆里斜倒立着，就着稀饭勺子舀，嘴巴鼻子都看不见了：“……你做主你算话，我管你送啷个，你的事，我送不送都可，一哈都晓得我是个没钱的，我有啷个好送的。” 老张惦记着： “我做啷个主啊，你身上又不是没得钱，他们恁多还一哈给你的，过年也拿给你，端午也拿给你，你莫非还没得钱吗？藏着舍不得吗？” 黎书慧拿眼睛瞧着他，要笑不笑的，咕噜噜喝稀饭，那意思：拿给我没给你，心里不安逸？ 老张高兴一阵，又耷下了脸，但并未说话，黎书慧猜测是不晓得忠传是否转来，也没通过电话，给信好是打过两个，喊转达回来吃酒，可出去一两年一直没转来过但信有是侄子，她疼惜姊妹，应该是要转来的。 “你打个电话喊那两姊妹转来的时候一路嘛，喊她一哈都一路，看哪阵儿转来，一哈转来的话屋里还没恁多歇处呢，看是她两口子到石岩屋里去住唛还是让忠承两口子住石岩她住这里。眼睛看不见洗，我光是昨天甩洗衣机里甩了道灰，不然转来又谈扑灰又谈霉潮，一哈提前跟她搞好。” 老张一句话也没有了，忽然像吃撑了一样捶两捶胸口，又重重叹口气，还回沙发上看电视。黎书慧见他不搭理，嘀咕两声，自收碗洗漱，他已经在客厅抽起烟来。 “一哈，一哈就是说，全部，所有一哈，所有一起，所有全部的意思。一哈儿呢，多个儿化音，一哈儿跟一会儿差不多，一哈儿，一哈哈儿，都是差不多意思，都是一会儿，一阵儿，马上的意思，指时间的，跟一哈又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