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快要六十边上的人，但因为向来穿着花哨，说话举止也总是轻浮，走过路过总是有男同志回首侧目：“哪个偷懒啊，你偷懒，现在才来，喊你来搭伙帮忙煮你想暗点来吃现成的主人家偷懒，你看主人家，我们这里猪屎猪粪他跑到楼上躲起来。” 老张马上从楼上扔下一挑箩筐来：“接着。” 他原是要从楼梯拿下来的，听到封增银这样说，孩子心性似的，随手就从楼上甩下来，险些砸到堂屋拿箩筐出来的忠信和王清平，坝子的人呼声四起： “搞啷个名堂哦——” “砸到他我怕你这个房子不够赔哈！你没看电视里的吗？现在的人，惹不起哈，沾着就甩不脱哈” “房子不够赔是小事，还要喊你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个丑，一上个新闻的话哪里都晓得你了。” 老张叫封增银几个老头吼得合不拢嘴，站在上面大手一挥，口齿不清道：“来黏着我，腊肉有的是你吃，大米苞谷随你吃，跟着我住石岩洞，跟我一路挖红苕打谷子喂猪喂牛，你跟我一路啊，只要你愿意，主要就怕你不愿意跟我一路。” 几个老头转脸又道：“你那哪个愿意跟你干啊，大太阳还在坡坡挖红苕打谷子，寒冬腊月还要出门放牛割草，年年恁多谷子苞谷，还有几大坡烟叶他怕不懂享福要来黏着你受罪。” “是——这个年生又不是那阵儿饿饭，现在还有几个想要你这些谷子红苕的。”张建辉直起腰老长叹口气，他因为清理腌臜的肠肚，现在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泛黄的排泄物，使得脸上眼睛里有异样也不敢抬手抹掉：“李拜子还没歇够？喝口茶喝到现在？” 李拜子才又慢慢走过来:“主人家散烟给我我不点完？肠子肚子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 “倒不会长脚跑，寡是熏人，不然你躲啷个。”说的他自己也想点烟了，可手上动不了，做一阵，长吁短叹的盯着杀猪匠手起刀落:“人家现在都是要钱，你没看那新闻里吗，管他哪个，碰着就是几千上万，你越有钱人家越要多要！现在还有哪个兴说要你这些谷子粮食啊？莫非还要背一背担一挑吗？那钱揣包里好方便呢，我几千几万也就是一张卡，摊开就手掌大那么一丁点，那有好占地方嘛？像根灯草一样，莫非还辛辛苦苦来盘来背？他怕没得恁傻。” “钱哦钱——”席文华喊一声：“哪个不喜欢钱啊，现在的人有哪个不喜欢钱？还不是我们嘴里的几百几千呢，你看电视里面，人家那些是，张口就是几百万几千万，张口就是你这些听都没听到过的单位这哈儿是，金钱社会哦。” “啷个金钱社会哦，是关系社会，人际社会，你没听到谈吗？啷个都靠人事，去办个户口证明都是靠人事，你不占人事哪个鬼大爷给你办啊？一谈你认识哪个哪个，马上给你弄，积极得很。我谈喊房子拆了这种要把户口迁到下面三江去，你看那些人，光是几张表甩给你，这里这里，光是指哈，样不管。后头来一个谈办啷个龟儿拆迁，你看那个态度，还笑眯眯的，马上就跟你谈要些啷个，啥子户口本身份证，积极得很。” “哪个喊你不找两个有权有势的亲戚啊，你晓得找不到人帮忙哈。” “就是，人家认不到你权力她认得到钱认得到哈，你穿个龟儿叫花子衣裳去人家肯定不理你哦，那些城里的人，干干净净穿得又好，一眼就看出来人家比你有钱，还有啷个好比式呢。” “谈是人人平等实际还是有个三六九等的区分哈，那走路的跟开四个滚滚的啷个可能一样呢。” 潘天发又到：“那嘛，人家那些你反正没得啷个事，等又等哈就是，当耍了，当吹空凋了。你在外面耍还热，在她那里去，又可以看哈人家那些啷个办的又可以吹哈空调，啷个不好啊，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好安逸嘛。” “你这哈儿也是有钱人了你当然恁说哦，你这哈儿屁事没得还有钱用，有的是时间你肯定恁说哦，儿女姑娘都好，你像我这样试一下，你像我这样一天到晚这里忙那里忙还找不到钱试一下。” “我有啷个钱啊，我还不是一天到晚叫花子一样到处转，我有啷个钱呢。” “你没得钱唛你几个娃儿有噻，那不是你的钱？他会不给你用嘛，能把你饿死吗？” 潘天发便笑得合不拢嘴:“娃儿的钱是娃儿的钱噻，又没写我的名字，我能轻松好大头嘛。” “哎寡是现在还是比以前好的多，以前才是真的，钱才认识人，找人都不晓得找哪个，还不如问那些扫地的看门的，那些人还要客气点。里面坐办公室的人反正是，谈话跟你几吼吼，管你懂不懂个人边边去。现在你去反正，各自都还是客客气气的，没得以前那样过分了。你问啷个呀，谈啷个呀，哪里不清楚的呀，还是多细心多客气的。” “那也是钱到位噻。”封增银冷笑着答应墩子，好像他就是那个坐办公室的人：“以前是你老百姓拿钱养着他，现在是上面拿钱养着他，上面再从你老百姓身上扣，有啷个区别嘛！都是钱，都要它，你看现在，人家的工资是你点把点吗？二天退休了工资还要高点，你想都不要想。” “话也不是这样说。”潘天发又朝大家摆摆手：“人家上面拿钱养着他唛是他有本事噻，你这些个人没得本事的嘛，人家那些人民教师，公安，科学家发明家，人才唛该养噻！你是个人不努力的嘛！这个还不能谈上面不好啊，上面现在还是，还是肯为老百姓考虑啊。” 他又同众人念起经来：“实际现在还是有，为啷个呢，你看前面电视新闻里头到处喊打黑除黑除恶，你看那搞得多吓人呢，前面那搞得，到处都热闹的很这里也喊打那里也喊打，证明上面还是很为我们人民为老百姓负责的哈，他心头还是，明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