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宫内。 …… 岳龙渊记不清,这是他多少次,深夜难眠,踏进这座翠竹宫。 这里,还保持着当初她离开时的模样,甚至,就连桌上她那未绣完的锦帕,还在竹篮里放着。 那对锦帕上,绣着一对奇丑无比的鸳鸯,本来要完工了,岳龙渊非缠着她,再绣上一只小鸳鸯,所以,一直还未绣完。 他记得,五年前的中秋那一天,他带她出宫游玩,她说,待回来她要一鼓作气绣完,当作送他的中秋大礼。 可是锦帕犹在,佳人再也没有回来。 此刻,锦帕的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骨灰坛。 谢玄说,那里,装的便是冰儿的骨灰。 五年前,在峪林关天极军营内,冰儿再度被那灰衣人催动噬心蛊,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断了气。 而那个孩子,也在那一天离奇的失踪。 他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生生心痛得晕死了过去。 待几个时辰以后,他清醒过来,见到的,便是这个黑色的骨灰坛。 谢玄说,身中噬心蛊气绝后,一个时辰内,若不将尸身火化,便会化为一滩脓水,连骨灰都不会再有。 他的冰儿,那般倾城绝色,玉骨冰肌,最终,却变成一把骨灰,装进这小小的坛子里。 他怎么也无法接受,巨大的悲痛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 他再次晕倒,直到十日以后,才彻底的清醒。 直到这一刻,他也终于意识到,他的冰儿,永远离开了他,此生,再也不见。 那一刻,他恨不得一剑劈了自己,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冰儿,更恨那该死的灰衣人。 谢玄这十日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情绪濒临崩溃,一直小心翼翼地劝阻。 最终,他告诉岳龙渊,那个孩子生死未明,冰儿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他这才忍住悲伤,最终,又在谢玄的劝阻之下,先班师回朝,安顿好冰儿的后事,再做打算。 最终,他带领着大队一马,心灰意冷地回了兴都。 这五年来,他一直命谢玄追查灰衣人和那个孩子的下落,可是,至今也没有个消息。 他也曾想派下重兵,灭了东阳,以出那口恶气。 但是,谢玄劝阻于他,事情未明,切勿冲动行事。 而且,那东陵昊对他们也有救命之恩,这般不明就里的出兵讨伐,恐难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其实,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些朝野之事上,他的冰儿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而那个孩子,尽管他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她毕竟是冰儿的孩子,他也一定要找到她,将她好好地养大,告慰冰儿的在天之灵。 全靠着这股子信念,他撑到了今天。 可是,回到兴都之后,他却迟迟没有冰儿的骨灰下葬。 只因,他舍不得。 如果真的将那骨灰坛入了土,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了冰儿。 他就将冰儿的骨灰坛,放在了翠竹宫。 他每天下朝以后,就会回来,一如从前那般,有“她”的陪伴,就好似与冰儿同吃,同睡一般。 回忆如影随形,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 他们的过往,仿佛就在昨日,而此刻,却只剩下这冰冷的现实。 直到外面天将放亮,有内监进来,请他去上早朝。 他才发现,从黑夜,到黎明,他竟然盯着那骨灰坛,守了一夜。 望着不远处,那随风飘扬的碧纱帐,他缓缓走近,手指轻轻拂过帐幔,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碧帐空留相思意,旧影处处惹愁眠。 他们曾在这里相依相偎,翻云覆雨,他曾紧紧拥着她,为她许下海誓山盟。 每一个角落,都见证过他们的甜蜜和幸福,而如今,偌大寂静的宫殿中,只余他一人,思念,再次如藤蔓般疯长。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回忆。 此刻,他忽然觉得一阵的窒息,疾步匆匆地走出了翠竹宫。 只因,那沉重压抑的氛围,紧紧包裹着他,让他几近喘不过气来。他生怕,再多待片刻,就会再次晕厥。 他刚出了翠竹宫,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外面已然银白一片。 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悠然落在宫门外的红梅树上。 红与白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煞是好看。 他忽然忆起,距离除夕,只余三天。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今天,便是那个孩子的生辰。 往昔的回忆,再次如同潮水一般,不可阻挡地涌上心头。 他清晰地忆起,他曾和他的冰儿一起,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孩子的降临,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切都还是那般的鲜活、那么的温暖。 可如今,却只剩下他形单影只,孤独地面对这冰冷的世界。 雪花不断地飘落,轻轻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仿佛自己的感知,已经被这无尽的思念与痛苦所淹没。 痛苦如影随形,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