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说鼠人

二十一、说说家乡人“垫圈”弄“垡头”(下)

码放的垡头,有的一堆一堆有间隔,那一定是田口(一块田的宽度)较小,或垡头条划得稀;有的从头到尾,一条界埦堆到头,还都四五块高,那一定是田口大,必得如此了。好在这种堆放是临时的,最终都必须挑回家。因为田埂也好,界埦也好,都是田间重要通道,下田施肥,进行田间管理,都是必须从这里走的。所以,秋收秋种忙完以后,挑垡头是首要也是最沉重的任务。 首要好理解,不把垡头挑了,这界埦上的一条条长龙就是下田干活的拦路虎;沉重呢,所言也不虚,这一块块垡头,放在簏子里用扁担挑,确实很沉重呢。据鼠人在农村劳动的体会,每年挑垡头断扁担的情况是最多的。一般天气情况下,秋高气爽,风吹日晒,码在界埦上的垡头干得很快,三天见白,一个星期就“透里干”了。就是这干透的垡头,也是20来斤一块,男劳力,一头放五块,装起来就是200斤的担子。如果遇上天阴没太阳晒,生产任务紧,队里要求带潮往家挑,那就更重了。想想,这样的担子是不是令人害怕? 眼怕手不怕,庄稼人有的是办法。 劳力强的打伴工挑:身强力壮的邀五六个乃至七八个同伴一起来挑,人多热气高干劲大,手脚利索,来回迅捷,号子声连连,前后三个圩都能听到。这样的组合战斗力强,可谓集中优势兵力打突击战,一户人家的垡头一天不到,保证挑完。你看吧,快到扫尾时,一个个发了疯似的来劲,十块垡头不算,十二块、十四块也照装,只要扁担吃得消,一样的迈着大步,号子声震天响。 劳动力不强但有技术的则另辟蹊径:用车推。在仄仄的田间小路上,推独轮车,可要有些本事的。然而,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上过港,经历过大水利工程的都有这两把刷子。那时是胶皮轮、铁车架,当时家乡还是老式木车轮木车架。用车推垡头,车辕的两侧铺上草,前端扎挡板,车上带条长凳子,推着就上路了。到了窄田埂,也一样稳稳当当朝前滚。滚到垡头堆前,转头,停下,将长凳子放在车辕抓手下面垫着——原来这是为了使车轮与把手平衡稳当,人在往车上装垡头时,车不会倒。这都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做法。这条凳,只需早上带过来,一直放在田间,晚上收工带回去。看起来车推有点麻烦,有点慢,但一车能装十六块垡头,是挑担者的两倍呢,慢慢走、从容装卸,效率也还比挑垡头高一些。更重要的是,这些垡头不用靠扁担压在人的肩膀上硬扛啊,相比也还省些力。 还有一些人家是单身女劳力家庭,面对这种繁重劳动怎么办呢,有的就得请帮忙。花钱买好菜,做好饭,请几个人来,一天也就都弄上来了。那些强劳力也乐于助人,有好吃好喝招待就行,并不要工钱的。有些人家觉得请几个人来哄一天,计划粮就那么多,一家人省吃俭用不知多少天才能回过神来,也就选择自家慢慢挑了。女人一般只能一头挑三块,能挑四块就是很强的了。孩子能帮忙的也来挑,一头两块,一头一块都有。这就是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了,最后也会都挑上来。 垡头都挑上来了,界埦上光亮舒畅了,而每家每户,家前屋后、门口场上却满是垡头堆、垡头墙。干燥的垡头是不能露天随便放的,大的垡头堆要结顶,堆出像房顶那样的人字形,再用一个个编好的草帘子,一层一层盖上,压紧。那时的塑料布还没有现在这样普及,便宜,所以,苫垡头堆还都是草帘子。一家人家的垡头都挑上来,堆好苫好了,这就备足了来年一年养猪必备的垫圈物料。这些看起来都是些土块,泥疙瘩,但保持它的干燥,随时能取用,很是重要,必须花大气力解决的。江淮一带有梅雨季节,长时间阴雨,雨量大,渗漏倒掉垡头堆是常有的事。倒了,被雨水渗透的垡头就是一堆烂泥,也就根本上失去了它的使用价值。所以,如果在大雨中垡头堆子倒了,主人家一定得冒雨去抢回干垡头的。否则,猪圈就没法垫了。 鼠人从农村出来,很多年后,有时还做在家养猪的梦,做得最多的就是猪圈没干泥垫,猪在那泥泞的猪圈里踩……他有过梅雨天没干垡头垫圈,向人家借垡头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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