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中,映衬出少年专注又神情复杂的侧脸。 台下传来陈子楚的惊呼,姬嘉树知道他在惊呼什么。 他从未在公开的对战之中使用过这一招,也就陈子楚他们几个朋友撞见过几次练习罢了。 虽然这一招剑法不适合外露,但他曾经练习得太多,总是难免会被撞见。 从未使用过的剑法。 但无人能知道,这是他练习次数最多的一招的剑法。 姬嘉树握紧春雷的剑柄,看向手中剑颤动的尖端。 这是他练习次数最多的剑法,也是春雷剑中唯一一招不完全属于他,而是他父亲最上心的剑法。 因为,这是他父亲从小对他灌输的剑法。 这一招原本的名字,叫做七绝,而不是七玦。 但姬嘉树实在不愿叫它七绝,因为这里面的绝,是绝杀的意思。 七绝,是为绝杀之剑。 这一招剑法,是他的父亲专门为杀一个人准备的。 只为了打败一个人设计的剑法。 然而他的父亲,从未和他说过,那个人是谁。 “把剑再压低三寸!这么短的距离那人轻而易举就能变招刺过来!” “剑气太弱了!这点剑压反手就能被掀过去!” “角度必须到这才行,十岁孩子的剑就能到这么刁钻的位置,你为什么不行?!” 儿时的那些叱骂声在耳边响起,听着记忆中的那些声音,姬嘉树屏住呼吸,看向对面盯着他的剑法神情严峻的少女。 姬嘉树从小到大都觉得他父亲在让他追逐一个身影。 他从小虽然天天在他父亲嫌弃他天资不够,剑法不够精准的责骂声渡过,但随着他长大,随着他进入稷下学宫和各种各样的人切磋……他不傻,他还是能逐渐意识到。 他的水平其实没那么差。 只是他父亲想要他追逐的那个人,他父亲提出的那些标准有些太高了。 那个人,也许不是他父亲让他追逐的人,而是他父亲一直在追逐的人。 不知为何,后来将追逐的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在今日之前,姬嘉树曾经一直怀疑,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 七年前,秦帝国解体,整个修行界天翻地覆,而他的父亲已经成为天底下的最强者,这世上根本已经不存在他父亲想要追逐的人。 但他的父亲却从未放松对他的培养。 即便已经贵为最强的神子,但他的父亲一直也从未放松过修行。然而七年过去了,他的父亲也一直未能再上一步,未能成为他夙愿已久的人神。 可每次闭关回来,他的父亲也必定会检查他这一招剑法。 “破境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我怎么就有你这个没有天赋的儿子!” 即便他十五岁已经登上了等阶五,但他的父亲似乎永远不能得到满足。 姬嘉树握紧手中的剑柄。 七年或者说更长的年月过去了,但他一直在他父亲的鞭策下追逐着那个冥冥之中的存在。 与其说是追逐的人,那个人更像是已经成为了他父亲的心魔。 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心障。 他是谁? 或者说,她是谁? 姬嘉树静静凝视面前着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从和她对上第一剑开始,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受,他以为是他的错觉,但第二剑,第三剑,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离远一点再刺!用剑气!你这点近身能力剑招还没用完,肚子都被划开了!” “剑要下到左下七寸!只有打那里才有效果!什么?你做不到?你不下这么深就会被她躲过!” 他父亲曾经的怒吼,却如同如今他对战的画面。 姬嘉树静静注视着对面的少女。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在他父亲的要求下在追逐那个身影。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如今,他是在和那个身影对战。 那到底,是不是呢? 夜空中落下球状的闪电,少年振手一挥,手下雷霆万钧。 春雷剑法第七剑,最后一剑,七玦。 这是他的七玦。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成长,是多年修行的汗水,也是他对多年追逐的回答。 台下响起民众的惊呼,在电光之中众人张大嘴巴,看着台上少女的身影被电光包围。 “她在干什么?!”台下响起赵光的惊叫,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在如此可怕的电光中,那个少女不退反进。 没错,是这样。 姬嘉树睁大眼睛,看着毫不犹豫靠近他的嬴抱月。 “不让她近身的确不能让其发挥优势,却也很难给那个人致命一击。”他还记得他父亲说这句话时冰冷的眼神。 七玦剑气势虽盛,但外围的剑压较低,能让一直无法靠近的那个少女靠近过来, 如今在等阶不够的情况下,她一定会选择近身。 姬嘉树看着在雷光中,向他静静走来的少女。 周围的剑风狂暴,他们各自都看不清各自的眼睛。 剩下的,唯有修行者的本能。 咔嚓一声,高台上响起这一夜第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高台下所有修行者浑身一震,比听到雷声还要震惊。 “水法第八剑,似水流年。” “水法第四剑,镜花水月。” 那个少女提着剑走近,无数招水法剑的剑招在雷鸣声中亮起。 乌云堆积,天地间响起惊天动地的雷声,下起铺天盖地的暴雨。 水花四溅,电闪雷鸣。 台下所有修行者瞪大眼睛,看着台上剑与剑的对抗。所有人此时毫不怀疑,这一场对战是年轻人中最为强大的雷法者和水法者之间的对战。 不过数刻之间,两人已经过了百招,无数曾经轻视过那个少女的修行者也说不出来话。 即便姬嘉树封印了能力,但那个少女居能在其手下走过百招,这已经是绝对了不起的成就。 然而就算她使出了那么多的水法剑,但姬嘉树的春雷剑却还没有走完。 七绝,招招未绝。 在刀光剑影里,姬嘉树终于看到了那个少女的影子,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近到像是他低下头,唇就会碰她的额头。 那个少女用数百剑,杀到了他的身边。 剑招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下一刻就是决胜的时刻,他们互相注视着,谁都知道接下来那一剑的意味。 姬嘉树知道他走到了要决定的时候。 他父亲的七绝和他的七玦,只有一个差别,就是最后一剑。 情况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他已经不得不选,在剑风之中,姬嘉树猛地将剑拉向自己的脖颈! 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姬嘉树看着他面前的少女收缩的瞳孔。 “七绝最后一招,先伤己再伤人,前面的招数伤不到她,但这一招一定可以。”姬嘉树眼前浮现出她父亲说这一剑之时眼中冰冷的神情。 “看着你要自刎,那个女人绝对会动摇先挡剑去救你,你的剑就可以回旋趁机刺她的脖颈。” 姬嘉树注视着面前少女的瞳孔,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心情。 这哪里是剑法,只是利用那个少女的善良。 但这一招怎么可能成功,哪有高阶修行者会在生死对战中同情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