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郭桓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慌地不行。 锦衣卫要来抓人了吗? 尽管他已经做了关系切割,还向王文禄等人保证,只要他们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保他们及家人无恙,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但心里还是没底。 他扶着椅子,腿肚子直打颤,手心更是沁满了汗,甚至已经做好,锦衣卫进来逮捕他的准备了。 许久,衙门的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最后远去消失不见,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直提着的心也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平静了好一会儿,郭桓逐渐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 “来人!” 门外的衙役循声进来,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看看,外面的锦…刚才谁在外面喧哗。” 衙役领命离去,少顷,赶回来禀报:“大人,刚才锦衣卫来了,不过现在又走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郭桓摆了摆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自我安慰道,“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之权,日常巡视很合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无需紧张。” 话虽这样说,但端起茶杯的手,还是止不住的抖,他想让自己镇定点儿,却根本做不到。 皇上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自己的那些事儿被抖落出来,万没有活命的可能。 他深刻明白,就算皇上投鼠忌器,不敢冒着江山不稳的风险,处死所有官吏,但他这个户部侍郎,无论如何也难以活命。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李青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连驸马都敢下手,我这个侍郎他肯定不放在眼里……郭桓屁股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 心道:“要不行贿于他?”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掐灭了,“行不通! 李青日后必定前途无量,皇上摆明了要重用他,他又岂会接受我的贿赂,给他行贿等于不打自招。 威胁他贪污受贿,假借抄家之名,把清倌人、花魁带回家? 也不行,且不说有没有用,一旦威胁,我也就暴露了。 娘的,这该如何是好?” 郭桓心乱如麻,贪钱的时候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难受,甚至比贪钱时还要难受。 一旦事发,别说钱了,命也得搭进去。 这时,户部郎中刘华匆匆进来,满脸惊慌失措,连行礼都顾不上了,“郭大人,大事不好……” “小声点儿。”郭桓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去内书房说。” “哎,是是是。” 两人来到书房,郭桓喝退衙役,关上门,回身急吼吼道,“哪里出问题了?” “有人告发你!” “啥?” 郭桓脸都白了,差点儿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大人莫慌,那人没得逞,被我提前发现,命亲信抓了起来。”刘华连忙解释,并上前扶住他,生怕他抽过去。 “你他娘的……不会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吗?”郭桓气得想打人,咬牙道:“那人是谁?” “礼部员外郎,张谦。” “是他?”郭桓一听更来气了,“这狗日的,两个月前才分给他一大笔钱,居然敢告发老子,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刘华急道,“大人,现在不是泄恨的时候,锦衣卫在六部、都察院等部门来回转悠,大家已经是草木皆兵。 今儿张谦不告发,明儿李谦也会告发,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啊!” 郭桓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刘华沉思片刻,阴狠道:“干脆咱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在脖子上做了个下划的动作。 “杀了他?” 郭桓眼睛一亮,“好主意,只要李青死了,换个人来查这案子,万没有他无法无天,不过…… 要是被查出来,咱们头上又要加一条罪了。” “哎呀,我的大人啊!”刘华苦笑,“加不加这一条,以咱们贪的数额,都是抄家灭族,您咋就想不明白呢?” 郭桓一怔,旋即点头:“你说的对,可问题是……有人肯做吗? 谋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咱肯给钱,也没人愿意干啊!” “大人放心,下官有办法!” 刘华嘿嘿冷笑:“半个月前,江浙的茶税进京,负责押送的税吏中,有下官暗中提拔的同乡,他们现在还没走,让他们做。” “有多少人?” “十五人。”刘华道,“他们不是京师的人,只要给他们一大笔钱,他们一定肯做。” 郭桓点头,“钱我出,每人一千两够不够?“ “绝对够了。”刘华笑道,“这么多钱,足够寻常人家一辈子花销了,他们肯定能干。” “好,你去告诉他们,先给二百两,事成后再给八百两。”郭桓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老刘,我们没有退路了。” “大人放心,他们都会功夫,绝不会出现意外。”刘华道,“不过,皇上既然决定要查,断然不会因为死了一个李青就收手,后面怎么办?” 郭桓笑了笑,“李青死了,这支锦衣卫的主心骨也就没了。 接下来,皇上肯定会先追查杀人凶手! 等他回过神想要继续查下去,毛骧他们也到了巴蜀,圣旨送去到他们赶回来,这中间浪费的时间,足够本官从容布置。” “大人高见。” 刘华放下心来,“对了,要不要把尚书大人也拉进来?” “当然少不了他。” 郭桓冷笑,“他也贪,只是胆子太小了,干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买卖’,我手里有他的罪证,只要给些甜头,他自会跟我们站在一起。” “对了,你也别闲着,去联系我们阵营的各司郎中、员外郎、还有各地到中央缴纳课税的官员,告诉他们, 把嘴给我闭紧了,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蚂蚱,谁他娘的也别想独善其身。” “好。”刘华重重点头,“大人,勋贵那边儿……” “等李青身死的消息传出来后,我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们拉进来。”郭桓叹了口气,“李青那厮做事太过无法无天,勋贵也怵他。” 刘华不可思议道,“这……不至于吧?” “你懂什么?” 郭桓没好气道,“前段时间李景隆嫖妓,就是因为和李青抢女人,被他直接关进了昭狱,曹国公让亲兵去昭狱交涉,他把亲兵也给关了。” “啊?这……”刘华惊奇道,“曹国公咽的下这口气?” “具体详情我不知道,但结果是曹国公负荆请罪,李青却相安无事。” 郭桓骂道:“这个家伙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我甚至怀疑…他是皇上的私生子。” 刘华一惊,“也就是说,咱要杀的皇子?” “九族都他娘的搭上了,还管他是不是皇子?” 郭桓把刚才刘华劝他的话还了回去,“你赶紧去安排,今晚就让他见阎王。” “是,下官告退。” 郭桓缓缓坐回椅上,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少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李青啊李青,我也不想杀你,但你不死,我就得死,这就怪不得我了。” 他暗暗盘算了一阵儿,愈发觉得可以从容度过难关。 侍郎大人的风度再次重现,一脸轻松地走出书房。 …… 傍晚。 李青一推饭碗,起身回房,伺候了老朱一家子一整天,可把他累够呛。 “婉灵她们三人伺候我一个,我一个人却要伺候一大群,我连丫鬟都不如。” 他躺着床上郁闷了一阵儿,叹了口气,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马皇后的身体日益衰退,大限之兆越来越明显,他必须得做好应急准备。 眼下已是深秋,白天时间越来越少,没多久天色就黑了,李青起身点了根蜡烛,继续翻医书。 一连看了两个时多辰,书都快翻烂了,还是没能找出给马皇后续命的办法,他不禁有些气馁。 难道就这样了吗? 他所求不高,只希望让马皇后能过了这个年,但眼下看……怕是不行了。 李青有些烦躁,起身披上袍子出了房间。 今夜没有月亮,夜空漆黑如墨染,连稀落的星星都不见,让想看个夜景舒缓心情的他,更加郁闷。 少顷,小院起了风,秋凉的爽快吹在身上很舒服,李青很享受这种感觉,躁动的情绪逐渐平稳。 …… “沙沙沙……” 院墙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悄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