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怕你跑了。”温吞的语调依然僵硬，“阿妈说，晚上要守着你。” 我听后有些不屑，守就守着呗，反正这铁链子我也挣不脱，随你的便。 我和温吞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再度陷入了沉寂，只有温吞不时往火堆里续一点木柴。 温吞毕竟是本地人，想要说通他显然不可能，所以我也就没抱什么希望，干脆闭目养神。 就算明天真的被卖到别的园区，对我来说也不算太糟糕，我只是担心巴托。 本来心里装着事，我的精神很紧张，可在这种紧张状态下反倒使我疲惫得更快，不知不觉竟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我的眼前有一个身影在晃来晃去，他就这样不断地在我眼前左右摇晃，晃得我心烦。可我的视线却那样模糊，根本无法看清眼前这人是谁。 “怎么，还不敢杀人？” 我听出来了，这声音是李洵。那一刻我不知从哪来的力量，陡然瞪大了眼睛。四周熟悉的场景立即映入我的眼帘，我认出这是李洵的办公室。 而此刻的我正坐在李洵的座椅上，隔了一张桌子，对面是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李洵。 “你为什么不敢杀人？”李洵突然奋力一拍我身前的桌子。 我的思绪无比清晰，我知道这是梦境，此刻的我本应该被绑在铁皮屋外的空地上，怎么可能回到赌场。 可我就是醒不过来，眼前的景象比现实还要更真实。 “说啊，回答我！”李洵还在不厌其烦地催促着我。 可我只是看着李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知道还是不敢说？你是不是想说是因为你善良？”李洵说着竟纵身一跃跳到了桌子上。 此时的他竟然做出了像狗一样的坐姿，坐在桌子上吐着舌头盯着我。 “我告诉你，你不敢杀人只是因为你胆小，事实上你想把我们这些人都杀了对不对？对不对？”李洵的表情越来越癫狂。 甚至我觉得他的脸都已经有些模糊，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充斥在屋子的四面八方。 “你就是个懦夫，一个胆小如鼠的坏蛋。你的胆量远远支撑不起来你内心的阴暗，所以你只能以一个好人自居，对不对？” 李洵还在继续咄咄逼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断朝我靠近。到最后李洵的脸几乎已经快要贴到我的身上了。可他的那张脸哪里还是脸，已然扭曲到一团模糊。 “不是，我不是！”我奋力地大吼，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冰冷的铁链束缚感将我拉回了现实。 看着温吞一脸好奇加鄙夷地盯着我，我知道自己刚才出糗了。 妈的，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梦。 我努力挤出了一个不好意思地笑容，想要以此来化解尴尬。却发现温吞的脸色不大对劲。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而且似乎不是因为我。 等到我彻底静下来，才发觉这里还有别的声音。 就在铁皮屋里，隐约有声音传出。 这次不是争吵，而是喘息声，让人有些羞涩的喘息声。 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当我向温吞求证的时候，温吞的神情严肃得吓人。其实我对温吞的印象比他哥哥达西布好多了，因为这家伙很爱笑，不像达西布看着那么凶。 但是此时温吞的脸色太难看了。 温吞的表情就相当于肯定了我的猜测，可是我倒宁愿这个猜测是假的。 这个达西布也太变态了吧，就算巴托昏迷着，孩子也小，但是屋子里毕竟有一个老人呢，就这样毫不避讳？ 再说了，这事分明是做给温吞看的嘛。 我和温吞之间极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这沉默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屋内才总算消停下来。 几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过后，屋子里彻底没了动静。 “达西布不是个男人！”温吞也在这时候开口了。 不是个男人？这还不是个男人？这够可以了。 不过我知道温吞心里的苦，但是这一家子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复杂到我不知道到底应该同情谁。要说最惨的，还应该是翠翠吧。 温吞似乎也没指望我回应，又开始自顾自地说道：“打女人的男人不是真男人。” 温吞的话很是生硬，这句我费了半天劲才捋顺。 “你是说达西布打翠翠？”我看向蹲在火堆旁的温吞。 “平常不打，吸毒之后就打。” 吸毒？我听后很是惊讶，达西布竟然吸毒？不过温吞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那会儿达西布反常的举动确实很有问题。如果说是吸毒倒还真挺像的。 “就因为吸毒，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差。”温吞说着又往火堆里放了两块木柴。 “下个月翠翠就是你老婆了是不是？”我的视线也集中在火堆上，换了个话题。 温吞闻言却很是诧异，他疑惑地看向我，但很快眉头又舒展开了，“一定是翠翠和你讲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 “这件事自打翠翠一来就说好的，但是现在达西布想要反悔。” “那是挺过分的。”我感觉自己的发言怎么有点像绿茶呢。 “我是喜欢翠翠，但是如果达西布对翠翠好的话，我可以放弃。但是达西布根本就不知道珍惜翠翠。所以翠翠必须离开他。” “但是你哥哥不会这么容易放手的吧？”我说着抬头看了眼只能看得到轮廓的铁皮屋。 “我都想好了，下个月找机会我就带翠翠走。” “你哥哥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走吗？”我努力压制着心中的兴奋。 “只要把你卖了，有了钱，下个月趁达西布进山买毒品的时候，我就带着阿妈和翠翠逃走，有了钱我们就可以搬到山外头，让达西布永远也找不到。”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我特意观察着温吞的表情，他的脸色不大自然。 “孩子是翠翠的，她要带着就带着。”这次温吞是顿了一会儿才说的。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但是只要有你哥哥在，我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温吞却不知怎么的，等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猛地站了起来，他背对着我看向铁皮屋，久久没有说话。 而我知道，此刻我再多说一句都有可能会出问题，这个槛必须要让温吞自己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