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安却未着急高兴,而是用手在上面擦了又擦,又把它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也不知道除了糕点味他还能闻出些什么来。
燕小安怔了一下,微微皱眉,片刻之后竟是忽地一笑,道:“没事了,她很安全。”
燕小安直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隐隐的还有一丝小小的庆幸。
“那真是太好了。”周小环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道。
燕小安点了点头,笑道:“应当是被高人带走了,而且并无恶意。”
燕小安把信递给周小环,继续道:“你仔细看这上面的字,绝不是苏执心写的,首先字体秀丽,没有练过十几年她是写不出来的,其次,字不是用墨写上去的,而是凭借道行直接用手指写上去的。”
周小环接过来一看,果真如此,当下大是赞叹:“啊,你好细的心啊。”
“哈哈,哪有。”燕小安确定苏执心安全了后心情大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小环微笑地看着这个刚刚在山岗上还有些倔强的清秀少年,眼神里却泛起了一丝莫名的苦涩。在没人注意的时刻,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下
“咳。”一声轻咳。
燕小安侧头看去,却是一旁的周一仙咳嗽一声,拄着绿竹杖上前一步,道:“既然无事了,那老夫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燕小安却摆了摆手,道:“不急。”说着一指身边的棺材,目光一凝,“帮我找一个风水宝地,先把她葬了,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
很自然地野狗道人在周小环的示意下当起了苦力,一路上代替燕小安扛上了棺材。
野狗道人奇奇怪怪的,或许是莫名其妙地当了苦力不太高兴,看向燕小安的目光总是恶狠狠的,偶尔还一个人念念叨叨,不过不经意间看向燕小安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畏惧。
燕小安对此只有四个字评论:癫症不轻!
幸好他对周小环唯命是从,尚可控制,否则燕小安打死也不会和他们同路。
一路北上,在起伏的山脉之中,一处荒山上葬下了苏执心的母亲。
周小环说这里是个风水宝地,窝风,向阳,前坡,后岗,坡下有泉,泉中水旺。面南背北,东山头比西山头高,青龙压过白虎。葬男金玉满堂,葬女荫蔽子孙。
燕小安拒绝了野狗道人的帮助,亲自掘墓,亲自把棺材放进去,亲自培上土,却没有留下墓碑。
整个过程中,包括燕小安在内,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三个只是静静地看着。
夜空之下,夜风之中,一切已毕。燕小安怔怔地站在墓前半晌也没有动一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是苏执心?还是自己不曾谋面的娘亲?亦或是其它。
直到周小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过神来,一行四人继续北上。
※※※
又是一个清凉微风吹过,带着几分湿润微寒的清晨。
远方天际的太阳渐渐探出了头,万丈光芒洒向天穹大地,照亮了人世间。平凡的俗世中,人们闻鸡而起,炊烟袅袅,安静了一夜的山林中,清脆的鸟鸣声叽叽喳喳开始响了起来,迎接着这新的一天。
远处的庐阳城仿佛沐浴在初升太阳的光辉之中,披上了一层炫目的金色华衣,它耸立在那里,沉默而安静地站着
庐阳城北,一处山坳里,乱石杂草间横七竖八地躺着近十个黑衣人的尸体,身下没有血迹,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却都作惊恐状,似是临死前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
一个中年人看着眼前的一幕,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两眼似要冒出火来一般。
站在中年人身后两步的是一个书生,却一脸淡漠,隐约间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书生上前两步,并肩站在中年人身侧,看着那一堆死尸,缓缓开口:“昨夜未归的人都在这里了吧。”
说着瞄了一眼中年人,又道:“这又该怎么向族内解释呢?”
中年人牙关紧咬,默不作声。
书生没再去看他一眼,像散步般向旁信步走开,道:“早就劝你,莫要太过娇纵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那个女人来索要尸骨的时候随便给她盒骨灰和些许银两也就可以了,非要把事做绝。吝惜钱财缺谋少智,还骄横跋扈。”
中年人一怔,霍地一下转过头,怒目直视书生,大吼:“李默,你放肆!”似是完全没有料到平日里对他唯唯诺诺的人竟然敢如此对他。
“哼”书生嘴角钩起,轻蔑一笑“竖子,不足与谋。”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在书生身周三尺外形成一道气墙。
书生一抬手,一道清光迸出,化作一柄青色仙剑,手起剑落,一颗带着惊怒的脑袋卷起血花滚落到了尘埃之中。
书生看也未再看那兀自倒地还喷着鲜血的无头尸体一眼,“也不知你之头颅价值几许。”
踏上仙剑,一抚长袖,扬长而去。
※※※
忙了整整一夜,修道中人体质强于常人,像周小环这类散修更是四处奔波,这一点劳累自然算不上什么。
奇怪的反倒是燕小安,即使清晨雾霭沉浮,林间草木都已经覆上了一层霜。平时都觉得冷的要死的,必须做早课驱寒,引灵气入体,化氲生阳。现在反倒觉得自己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昨天夜里的伤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过最轻松的却是在心理上,葬下了苏母,苏执心又被高人搭救,自己北上青云本就凶险,如果带上苏执心说不好还要连累于她。
雾霭荡漾,晨光熹微,前方地平线上一间小屋若隐若现,一个泛黄的幌子挂在屋檐上,随微风来回晃动。
官道一侧一家孤零零的小酒馆,也是简陋的客栈。招待来往的商人、小贩,尤其是对于那些离开或前往庐阳城的生意人,这里是必经之路。
在幽州地界,也只有庐阳城以北才能看见这样的地方,否则在妖兽横行的地界哪个敢离开城市独自出来。
小酒馆从外面看上去颇为破旧,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
野狗道人上前在破木门上使劲拍了拍,大声喊叫,口气甚为生硬:“有人吗?有客人来了。大清早的也不开门,想不想干了?”
燕小安看得直皱眉,破门眼看就要不堪重负,风吹雨打后褪了色的红福字已经烂成碎片被震得簌簌落下。
过不多久,只听里面有人慌忙应声:“来了来了,客官稍等。”
片刻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推开了门,是店小二同时也是这里的店老板,显然被打扰了清梦,睡眼朦胧,本是秋季来往客商稀少,店里更是无一人住店,即便是在商客来往频繁的时令也少有人愿意住这么简陋的地方。抬眼看去,今天一早居然来了四个人,看上去像是算命的,男女老少皆有,组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