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跟儿子们都知道,长平考中进士,加上王恒志被调往京城,这两件事加起来,陈翠的京城之行已经是势在必行,非去不可了。 就算她放心不下家里,也只能用两个儿子说的借口来安慰自己,迟早都是要去的,早点去还能早些在那安家落户,早些适应京城的环境。 王恒志因为有调令在身,匆忙的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马大人之后就启程进京了,至于张若梅和陈翠,因为要处理工坊的事,还有其他杂务要办理,所以就延后出发。 所以,陈翠她们真正动身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 张若梅带着两个儿子还有一干下人护院,陈翠带着岁岁和丁氏母女,还有邹先生以及她的两个下人。 陈翠不知道张若梅用什么法子说动了邹先生,愿意跟他们一同进京,继续教授岁岁,她心中十分感激,一路上都对邹先生她们关照有加。 因为队伍里主要的人员都是妇孺,要照顾到孩子们的身体和情绪,所以他们整体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又因为天气炎热,队伍每天都是早早出发,中午最热的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下午再接着赶路,晚上保证会住进当地最好的客栈。 张若梅出身富贵,从不会在吃住上头委屈自己,整个队伍都是以她为主,其他的人都是附带,路上的安排自然也就以舒适为主,其他人也就跟着享了福。 麦氏和大妞还有小满留在家里照顾长安和长富两兄弟,陈翠跟岁岁和丁氏母女坐一辆马车,她们都是去年一起去过蜀中的,不由感叹两次路上的境遇差别如此之大。 因为跟随的不少都是商队的老人,这一条道都是走惯了的,路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没从出过什么岔子,每到一处,都有人先行一步去定客栈,安排食宿,这可比原先出行要舒服多了。 但尽管路上安排的再好,这个时代出远门总归不是一件会让人觉得惬意的事,在经过两个月的跋涉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张若梅家的宅子多年前就置办好的,且足够大,所以她们这些人到京之后就暂居在她府上,等到陈翠找好了宅子再搬出去。 陈翠再次见到长平的时候,大吃一惊。 “长平,你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身形消瘦的长子,简直说不出话来。 长平苦笑,还未来得及答话,陈翠就怒视徐大贵:“大贵,我把大少爷交给你照看,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贵哭丧着脸,他就知道,太太见了大少爷的样子,指定要问罪的。 “娘,别怪大贵叔,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殿试考完之后就病倒了,多亏了大贵叔仔细照料,我才能及时康复。” 大概是因为他终究不太适应京城的气候,又一心苦读,压力过大,身子有些吃不消,刚考完殿试就体力不支病倒了,甚至连放榜的时候都起不了身。 他一直昏昏沉沉的病了一个多月,直到该入部观政的时候才算是勉强好了起来。 陈翠隔着衣服摸了摸长平的胳膊,只觉得瘦的厉害,也不知道当初病的多严重,才会几个月了还没把肉养回来。 陈翠狠狠的瞪了徐大贵一眼,又看着长平:“我带了丁婶子过来,让她给你做些可口的饭食,好好的补一补。” 长平欣喜的点点头,他可太想念丁婶子的手艺了。 虽然京城也是属于北方,可跟陇南的饮食还是有不少差别的,加上又是客居在别人家,饮食不好这么自专,又加上生病胃口不好,所以人就瘦的厉害。 “等我问过你张姨,再找牙人寻一处靠谱的宅子,收拾好了咱们就搬进去,还是自家住着舒心自在。” 陈翠也想到了这一茬,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关系再好,也要有个界限,肯定不能像在自家这么随意。 “对了,你现在在哪个衙门做事?” 陈翠刚才光顾着关心儿子的身子,这才有功夫问问他的工作安排。 “在户部做文书。”长平笑道。 陈翠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巧了,王恒志如今就在户部,这俩人一个衙门呢。 “王大人如今在户部做郎中,你们可有公事上的往来?” “并无,王大人乃是清吏司郎中,我是照磨所的文书,负责管理卷宗与稽核公文,除非是王大人需要查看卷宗的时候才会碰面。” “这样啊。”陈翠点点头。 就算不是一个部门的,但是总归都属于户部,总有机会见面,就是这个什么“照磨所”的名字有点奇怪,不像是一个部门的名称。 陈翠放下了心底的小嘀咕,转而问起了儿子这几个月在京城的见闻,长平也问了近期家里的一些情况。 当他知道陈翠把家里的那五亩地都捐给族里做祭田的时候,点头称是。 “娘做的对,其实原本那几亩地的出息这些年都是给族里用了,区别只是地契还在咱们手里,如今就算是交给族里,也不算什么,只是让他们用的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陈翠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全村的地如今都在你名下,对你的仕途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将来会不会有人拿这个事攻讦你?” 长平笑了:“娘,您想多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这是约定俗成的事,不会有人拿来说嘴的,包括王大人也是这样办的,不这么做的才是异类,旁人会觉得这是假清高,反而难以融入同僚们之间。” “至于您说的仕途还有攻讦什么的,还言之过早,我一个小小的八品文书,谁会闲着没事来关注我,除非将来我到了高位,才会值得别人出手打击,但是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事也都不算事了。” 长平嘴里说着这些话,脸上是陈翠从没见过的高远之色,却目光悠远,可见他这大半年在京城应该也经历了许多,增长了不少见识,才能说出这么意味深长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