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张氏忍不下去了,陈山根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有媳妇和几个孩子要养活,除了要干自家地里的活,还要时常去帮人做零工挣钱,才能养活一家人。 再怎么是亲弟弟,分家之后也是两家人,他自己不干,整天指望他去帮忙,他也受不了啊! 于是,陈山根终于开始拒绝了,他狠下心来,弟弟的任何请求都不再答应。 来借钱没有,借东西也没有,而且态度强硬,让他知难而退。 陈树根虽然因此对哥哥骂骂咧咧,却也毫无办法,能管住大哥的爹娘都不在了,他也不敢去找族里的长辈,别人知道他的秉性,也不会为他说话。 实在没了法子之后,陈树根竟然也真的开始上进了,知道干活了。 没办法,爹娘没了,这个哥哥也不让他靠了,他要是再不勤快起来,这个家就要散了。 因为他媳妇说了,家里日子过不下去她就改嫁,把两个儿子扔给他。 如果媳妇没了,再娶的话又得花一笔钱,半路夫妻哪有原配的好,娶回来的又是后娘,肯定不会好好待他儿子,日后他养老指望谁去。 自此之后,陈树根虽然日子过的不算太好,也说得过去。 幸好他两个儿子都是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到了年纪之后各自成了家,开始挑起了家中的大梁,陈树根也成了爷爷辈的人。 陈山根见到弟弟的改变,只恨自己当初太迂了,没有早点把他甩开,不然的话,他不就能早点变好了么! 如今见到亲弟弟上门,还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说了他一通,陈山根有些生气且摸不着头脑。 “你发什么颠,说什么胡话?”陈山根怒道。 陈树根叉着腰,也是一脸的怒容:“你装什么傻?现在村里都传遍了,你那个寡妇闺女发了财,三个儿子都送去读书,还买了骡车,这都是靠你来的,你有生钱的法子,竟然瞒着,都不告诉我这个亲兄弟,你还是个人吗?” 陈山根明白了,闺女家的事传到了村子里。 其实这事也在他的意料中,两个村子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且相互联络有亲,刘家坪的消息传过来很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亲弟听说了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也是,他本来就是好吃懒做,想不劳而获的人。 先前为了养活媳妇孩子,被迫勤快了几年,可如今他两个儿子都长成了,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又可以优哉游哉的过日子了。 平日里在家躺着,或者在村里闲逛,跟那些人吹牛打屁说一下午都不带累的,一年里也就农忙的时候才下几天地,干两天就说自己这疼那疼的,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就是自己的好弟弟,拈轻怕重,好吃懒做才是他的本性。 “村里人瞎说的你也信,少跟那些人在一起吹牛了,这一冬天没下雪,年后到现在也没什么雨水,好好想想到时候咋抗旱浇庄稼才是正经!” 陈山根一脸正经否认,反而开始劝弟弟多操心地里的事。 见哥哥一口否认,陈树根也开始狐疑:“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翠翠这丫头有钱买骡车,还送孩子去读书,都是你给的钱。” 其实,是村里有人眼热陈山根家日子平顺和睦,最近又买了牛车,闲聊的时候故意拿话激陈树根,想挑起兄弟俩的矛盾,好在一旁看笑话。 陈山根苦笑:“你光听人家说这些,也不看看翠翠婆家是什么人家,刘家可是出了两个读书人呢,送孩子读书有啥奇怪的,刘家家底子厚着呢,买骡车也正常啊。再说了,人家说是我给的钱,我像是有这么多钱的人吗?我们全家人攒了好几年的钱才买了辆牛车,宅基地划了好几年了还盖不起来,我要是有钱,我早盖房子了,也不至于让家里住的这么紧巴,因为家里没房子,银柱媳妇都没说上,今年就算是借钱,我也得盖几间屋子,好歹让几个孙子有地方娶媳妇,树根,你现在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先前欠我的那些钱能不能还我,这样我也能少借点。” 听到哥哥说要让自己还钱的话,原本还半信半疑的陈树根立刻不打算深究下去了:“哥,我手里也紧巴着呢,不然也不会一听说钱的事就来问你,这样吧,等过几年,过几年我缓过来再给你哈。” 说着,陈树根就一溜烟的出了院子。 陈山根望着大门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看来闺女这是让人盯上了啊,唉,还是太高调了,他有些后悔当初当初没能劝着闺女,让她步子不要迈这么大,一步步来。 可是闺女说的也有道理,自家女婿在世的时候,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没能去读书,家里有钱了,送几个孩子去上学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要不是孙子们年纪都大了,他也想送去念两年,起码出门做工也能看明白招牌和招工的文书,能算明白自己的工钱。 不过,大海家的两个倒是年岁合适,锁柱和拴柱比长平都小呢,长平都能去上学,那这俩孙子也能。 只是,他有七个孙子,上面几个大的都没花这个钱去念什么书,大海家的这两个要是送去了,他担心会引起另两个儿子和媳妇的不满。 陈山根虽然不认字,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可一碗水要端平他还是知道的。 父母处事不公是乱家的根源,他们家之所以多年来能这么相安无事,靠的就是“公平”二字。 三个儿子,三房人,有事一起商量,不管是吃亏还是占便宜都在明面上,绝不在背地里偏向哪一个,这样他们哪一房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也就少了矛盾和争端。 陈山根站在院子里,在心里琢磨着这事究竟该怎么办,一时间倒忘了进屋。 直到张氏从外面回来,见到呆立在院子里的丈夫,脸颊都让风吹的发红,不由的推了他一把:“老头子,傻站着干啥,咋不进屋?” 说着,还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冰凉,连忙扯着他往屋里去。 陈山根这才如梦初醒,笑着摇了摇头,牵着老妻的手,两人携手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