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无央认出,少年是靖国公府世子靖星河,那几个富家子弟是先前在珍宝阁拍卖场见过的,跟在梁安翔身边的纨绔。 众纨绔听到靖星河的话后,全都哈哈大笑。 “靖世子,你怕是不知道,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人家在玩儿欲迎还拒呢。” “就是,连这点伎俩都看不明白,忒不识风情了。” “这也怪不了靖世子,他天天在家养病,不曾见过世面,哪里懂妇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 歌女抱紧怀里的琵琶,惶恐争辩:“奴家没有欲迎还拒!奴家只在大堂卖唱,不去雅间的。” 靖星河冷声道:“这回你们听清楚了吗?” “呸!”一纨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说完右手一扬,白色粉尘直扑靖星河和歌女。 靖星河脸色大变,立刻屏住呼吸。 却为时已晚。 咳了两声后,他单膝跪地,一手支撑,一手搓胸,脸色白如宣纸。 歌女惊慌无措:“恩人,您怎么了?!” 靖星河自顾不暇,没有回她。 歌女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这些畜生!” 她带着满腔悲愤冲众纨绔怒骂。 “他不过为我说两句话,你们就要毒死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扬尘的纨绔抬手,舔了一口手心残留的粉末,邪笑道:“我不过撒了一把面粉而已,这也犯法?” 其他纨绔纷纷附和。 “王法可没规定不能撒面粉,靖世子连面粉都闻不得,还是回家喝奶去吧,别学人家英雄救美了。” “想当年靖家军何其英勇,狄人光听名字,就丢盔弃甲窜逃,没想到如今的靖家军继承人连一把面粉都受不起。” “不一定真受不起,说不定是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故意装病。” “哈哈哈,孬种!” 楼里的跑堂小二和食客们看着这一幕,都忿忿不平,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这些人连靖国公世子都敢招惹,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他们实在得罪不起。 就在他们不忍心看靖世子受罪,想要背过身去之时,却见两个戴着幂篱的女子走上戏台。 顿时睁大了眼睛。 上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轻尘和颜无央。 “我们先把他带到台下去。” 宋轻尘对颜无央道。 颜无央点头。 不用宋轻尘动手,他独自抱起靖星河,朝台下走去。 “慢着!” 一纨绔喝道,伸手欲阻拦。 宋轻尘一扬手,漫天叶片朝众纨绔撒去。 众纨绔猝不及防,被撒了个正着,霎时头脸、脖子和双手又痒又痛。 登时脸色大变。 “贱人!竟敢给我们下毒!” 宋轻尘微微一笑:“不过是一点野菜叶子而已,你们也受不起,未免太弱不禁风了吧。” 野菜叶子? 分明是毒草! 他们当即呼唤随从:“来人!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宋轻尘仿佛没听到似的,气定神闲地走下戏台,来到颜无央和靖星河身边。 靖星河平躺在地上,依然片刻不停地搓胸。 “是不是胸闷?” 宋轻尘蹲下询问。 靖星河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艰难地点了点头。 宋轻尘借着带来逛街的随身挎包的遮掩,从诊所空间取了一瓶哮喘喷雾出来,给他用了。 靖星河瞬间感觉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轻尘。 这两年来,他每每发病,胸口都像有大石头压着一样,就算用力呼吸,也只能透半口气。 可这名陌生女子给他用的药,一下子就搬开他胸口的石头,让他如获新生。 他撑着地面坐起。 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轻尘手中喷雾。 “这是什么药?” 他激动问道。 “缓解哮病的药。”宋轻尘回道。 靖星河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可我得的不是哮病,我发病时除了胸闷,没有喘息和气促之类的症状。” 宋轻尘轻笑:“哮病有好几种,你得的是极为特殊的一种,它只有胸闷这一个症状,且不能按照哮病来治,得按肺痹来治。”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某次剧烈运动后患上这个病的。” 靖星河心跳骤然加速。 “你说得对,我是在两年前的一次蹴鞠赛后得的这个病,那次比赛我不曾受伤,从来没有哪个大夫把我的病和那场比赛关联起来……” 他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两年了,还是头一次有人肯定地说出他得了什么病。 他刚发病那半年,几乎全京城的大夫,祖母都为他请过。 但没有哪个大夫能准确给出诊断结果,不是说他可能是肺堵住了,就是说他的心出了问题,或者气道伤到了。 甚至说他根本没生病,只是犯了癔症,觉得自己有病。 最让他难受的,就是最后这个猜测。 两年前他本该接手靖家军,可因为这个病,骑不了马,动不了武,完全上不了战场,不得不延后。 很多人像刚才的纨绔那样,说他贪生怕死故意装病。 祖宗的英名,靖家军的威名,全都毁在了他这个怪病上。 他宁愿死在战场上,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想养着这样的怪病,行尸走肉般在人间苟活。 可靖国公府只剩他一个男丁,他若不活了,让祖母、母亲和几个婶婶如何活下去? 他是靖家唯一的希望。 活得再难,也不能放弃。 长久的绝望之后,突然迎来希望,他有点惶恐。 “按肺痹来治的话,我这病能好?” 他惴惴不安道。 “能。”宋轻尘肯定道,“只是疗程有点长,需要一两个月时间。” 一两个月……是很长的时间吗? 靖星河哭笑不得。 两年他都熬过来了,两个月算什么! 他刚欲问眼前女子的名号,却发现他们被大群家丁团团围了起来。 他霍地站起,挡在宋轻尘身前,摆开对阵架势。 剑拔弩张之时,一道男声从楼梯处传来:“这么多人,围成一团做什么?” 头脸鼓起大片水泡,痛不欲生的众纨绔如听天籁之音。 齐齐指向宋轻尘。 “翔兄,这里有个毒妇给我们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