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大少爷宋筠夫妇都守在宋老太太的院子里没敢远离，听不到祖孙二人在交谈什么，只能听到宋霁初的抽泣声和宋老太太的咳嗽声。宋霁初哭的一抽一抽的，别说为人母的大太太陈氏，就是一向对孩子们板着脸的大老爷宋晟听着也很难受，大少爷宋筠更是焦躁的不行。在大少爷宋筠的记忆中，宋霁初从来都是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什么时候哭的这么惨过。 “祖母还是那句话，对内对外，你都是宋家嫡出的二姑娘，谁也别想看扁了你去，你亲爹亲娘靠不住，你伯父伯母还有他们三个大小子，就是你的底气。”宋老太太真是气急了，如今说话说的久了，还是止不住的咳。 “祖母，您歇歇，囡囡晓得的。”宋霁初真的很害怕失去祖母，宋霁初倒是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祖母难过。 “不碍事，不碍事。”宋老太太摆了摆手，“以后也是一样的，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回家来哭，他们敢有半句怨言，我打断他们的腿。” 宋霁初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伯父伯母，哥哥，臭小子还有小弟弟，永远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也该放下京城里的矜持和规矩，还和从前一样，大家也才会放心。 宋老太太抓紧了宋霁初的手，“四丫头看得最是清楚，但也太过消极，女子在世，本就艰难，也正是因为艰难，我们才更不能委屈了自己，心向光明，挣扎向前。祖母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舍不得你，再吃一遍祖母吃过的苦。”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光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屁话，忍一时咬牙切齿，退一步越想越气，自己畅快了才是最重要的。自己的感受是第一位的，时时事事要考虑自己，而不是顾全大局，没有多少大局，需要你来顾全。” “谨言慎行，走一步想三步，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整日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囡囡记住了，囡囡永远是祖母的骄傲，是广陵宋家的骄傲。” 宋霁初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祖母身体状况如此不容乐观，却依旧惦记着自己的事情。“祖母，我喊女使进来吧，您快歇歇。”宋霁初是真的急哭了。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 宋霁初赶忙扯了扯宋老太太床头的彩绸，外面的女使收到了信儿，在杜嬷嬷的带领下，陆陆续续的进了宋老太太的屋子。大少爷宋筠抬脚想跟进去，却被妻子万氏拉住了。 “听刚才的动静，祖母和囡囡一定是哭过的，还是让女使进去重新梳洗下，咱们再跟进去吧。”大少奶奶万氏也跟着宋筠，管宋老太太叫“祖母”，管宋霁初叫“囡囡”。 大少爷宋筠想想也对，虽说宋霁初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样子没见过，可祖母是长辈，做晚辈的，不好贸贸然打扰。 两对夫妇又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杜嬷嬷才过来喊大家进去。宋老太太和宋霁初都已经重新梳洗过了，宋霁初坐在宋老太太身边，除了二人红红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近，瞧着不是个太平的，老大媳妇还是多帮着老大照看照看外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交给小的就是了。”宋老太太声音沙哑。 自从大少奶奶万氏进门之后，大太太陈氏便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了，会花更多的精力帮着大老爷宋晟照看铺子上的事情，如今宋老太太又病了，大太太陈氏更是分身乏术。 “你虽是刚进门不久，祖母信得过你，你这妹妹也是打小跟在你母亲身边管家的，有什么事儿，你们俩商量着来就是了。” “孙媳知道。”大少奶奶万氏应了下来，大太太陈氏和大少爷宋筠也跟万氏说过，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宋霁初，如今宋老太太不过是，将事情放到了明面上罢了。 “我这儿也没什么事，都散了吧。”宋老太太和宋霁初说了许久的话，明显累了，众人也不好停留，各自散了。 宋霁初癸水刚结束，还是有些懒懒的不想动，方才跟宋老太太说了许久，宋霁初也有些累了，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休息。 躺在床上，宋霁初很快就睡着了，宋霁初做了个奇怪的梦，自从之前小和尚跟宋霁初说“无有差别”，宋霁初做过一个奇怪的梦，这是第二个。 在宋霁初的梦里，那应该是个不太平的年代，战火纷飞，狼烟遍地，宋霁初最熟悉的广陵城也变成了战场。梦里充斥着许多宋霁初不认识的东西，有人拿着会喷火的武器对着其他人，声响过后，被对着的人就没了呼吸，还有一声巨响之后，满地狼藉，不少人尸骨无存。 宋霁初害怕极了，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梦？ 宋霁初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只是看上去比自己要年长些，那姑娘穿着破旧的衣衫，也将头发剪到了齐耳的位置，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那姑娘身边围了不少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孩子，有男有女，都和那姑娘差不多的打扮，只是基本上都受了伤。那姑娘手上没有停，非常熟练的帮着小孩子们包扎伤口，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姐姐，我们会赢吗？”一个小男孩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会，”那姑娘无比坚定，就好像在回答明天太阳依旧会从东方升起一样，“姐姐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千千万万的同胞一起，将小鬼子赶出中国，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吃得饱，穿得暖，少有所学，老有所依，无人敢欺，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 一声巨响，宋霁初睁开眼睛，意识到方才不过南柯一梦。那姑娘说的话，宋霁初听不太懂，但也点醒了宋霁初，总有一天，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读书入世，总有一天，商贾出身不会被瞧不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