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鹿毅的话,关山月顿时来了兴趣。 前些时日,鹿呦的横渠四句为其带来极大的震撼。 后来秦克松等人更是将书香酒楼之外的‘对联’带回了书院,引起了众多学子纷纷钻研。 关山月虽然明面上不动声色,可暗地里却也思考了好几天其中深意,却没有半点头绪。 现在听说鹿呦竟然带给自己一首诗,又哪能不好奇? 仆人将那白纸接过,关山月打开纸张,却见到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一首诗。 《赠关夫子》 吾敬关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昨晚鹿呦等人定下营救鹿鸣的计划之时,便将关山月算计到了其中。 而对于关山月的为人,鹿毅也做了详细分析。 这关山月为当世大儒,虽然是建和县人,可早年得志,半生于武都为官。 后因为人太过清正,为官场所不容,便毅然辞官离开了武都,寄情于山水之间,以传文天下,开化民智为己任。 前些年方才回到建和县,创建了尚品书院。 也正是因为如此,关山月虽然并无半点官职,却受到天下文人推崇,视为风骨楷模。 而关山月这么多年,也是谨言慎行,从不仰仗自己在文坛的地位谋私利。 所以当鹿呦得知这一点的时候,便明白自己是请不动这位关先生帮鹿鸣说情的。 不过还好,她们的计划中,只要请动关先生赴宴便可,倒也不需要他帮忙做其他的斡旋。 至于这首诗,便是引关山月赴宴的关键。 这诗原名为《赠孟浩然》,是诗仙李白为孟浩然所写。 整首诗词自然飘逸,直观的表达了李白对孟浩然风流儒雅,不事权贵的赞美。 改动几字,用到关山月的身上,倒是十分贴切。 看到这首诗,关山月顿时眼前一亮。 仔细品味着诗句中的韵律,关山月只觉得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当年心灰意冷辞官去,如今自在悠悠归田园’的人生经历么? 而下一句: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更是直接道出了自己好不贪恋权贵之欲,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雅品格。 最让关山月惊喜的,则是这首诗的名字。 就叫赠关夫子! 赤赤裸裸,明明白白! 任谁看到,都知道这是为自己写的。 不说其他,只要这首诗流传天下,必然会让自己文坛留名,传下一段风骨佳话,被后世文人颂扬! 远处,鹿毅看着关山月那紧盯诗词默不作声的样子,终于是暗中松了口气。 二姐说的果然是对的。 这关山月的不事权贵,不醉金银,看似洒脱。 可说白了,却也是一种贪。 只不过,他贪的不是寻常世俗之物,而是想要文坛留名,流芳万古! 谁愿天生吃苦? 文人风骨,本就该是做给别人看的。 看来关山月这次,肯定是要出山了。 鹿毅正想着,却听那关山月轻笑一声。 “满篇颂赞奉承,不过是为了请我赴宴而已。” “鹿呦以为几句好话,就能让我欣然前往么?” “你们未免太过小看了老朽。” 鹿毅闻言微微颔首:“关先生说的是,我们姐弟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您。” “不过我二姐也说了,作此诗虽是有求于您,可其中敬佩却是发自内心的。” “今日无论您是否赴宴,她都会将此诗传开,以正先生清名。” 这一幕亦是在鹿呦的算计之中。 前世她在短视频app上看过一个视频,讲述的是,送医生锦旗,千万不要悄咪咪的送,那样将会毫无用处。 要送,就必须送的轰轰烈烈。 要惊动科室,惊动院方,甚至要惊动媒体,惊动上层组织! 因为只有场面越大,惊动的人越多,这锦旗才送的越有意义,才会成为典型。 此时这首诗也是这般,悄无声息的送给关山月,这并不出奇。 毕竟关山月便是如何想要扬名,也不可能自己扯着嗓子去将这诗传给天下文人。 所以为了防止关山月拉扯,鹿呦干脆要将此诗于宴席之上发布,她就不信,自己如此尽心为关山月扬名。 他这个既得利益者,还能厚着脸皮,半点面子不给自己? 果然,在听到鹿呦要公布此诗后,顿时脸色一肃。 “胡闹!” “你们这是在把我架在火上一般……” 听到关山月的训斥,鹿毅将头垂的更低了几分。 二姐说过,关山月这样的人,心中必然十分傲气。 他虽然想要这传世之名,可若是让他觉得,这诗是鹿呦施舍给他的,他断不会接。 所以鹿呦还为这位当世大儒,准备了最后一步台阶。 “关先生,其实我二姐今日设宴,却还有另外一事。” “还有何事。”关山月淡淡说道。 鹿毅闻言笑着说道:“前几日中秋佳节,我二姐抬头赏月,心有所感,写下了一首词,想请您帮忙点评一番。” 关山月闻言轻笑一声:“古来诵月词百千,无非忧愁思难眠,这种诗词,有什么值得点评之处么?” 鹿毅抬头,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二姐说了,这首词,或可万古流传!” 狂! 看着眼前少年,关山月心中一震。 可想到鹿呦之前说出的横渠四句,关山月却是再次思量了起来。 那横渠四句,鹿呦虽说自己不过是复诵前人经典而已,可他作为当世大儒,却并在古籍中寻得半分痕迹。 今日鹿呦又送自己《赠关夫子》,足以证明此女文采斐然。 或许…… 那首诵月之词,真有超然之处也未可知。 思前想后,关山月终于是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 “不得不说,即便明知你们姐弟为我摆下了阳谋之局,可我却依然忍不住心中好奇,我前去赴宴便是。” “只是眼前这首诗,你们却是不能传开的。” “老朽风骨半生,并不在乎这点虚名!” 不传诗,不扬名,你还会去么? 听到关山月的话,鹿毅心中嘀咕,可脸上表情却是越加恭敬。 “晚辈于兴安街书香酒楼,恭候先生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