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藤蔓缠绕的大树上,有两人掩藏其中。 树下走过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你看到了,怎么不叫住他。”槲落珊转头问向那个快要落泪的少年。 “没必要把他也拉扯进来,”槲寄尘黯然泪下解释道。 等人彻底走远,连背影都看不见后,抱着树的人却又不干了,脑门一热就想下树去追他。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把树皮抠落了几块,无奈的叹息声淹没在风里。 “你真的不去追吗?他可能已经出来好几天了。”槲落珊再次说道。 “姑姑,我们走吧,他们就快要到了。”槲寄尘转移注意力道。 “嗯,那就走吧。”槲落珊道。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树,奔赴那个江湖人都争先恐后前往的地方。 槲生这条小蛇是两天前来到槲寄尘身边的,对于槲生的追踪能力,槲落珊却并不惊讶,反而有几分赞赏那条小蛇的意思在。 槲生也带来了那根据羊皮卷绘制的地图,除此之外,竟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 但不难猜到,这就是要他们也去图上那个地方的意思。 想必大部分人都会出现在此地,苗疆有神药,流传已久,槲寄尘深感压迫感,还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慌。 那些明着的人,俺出去隐藏的人,还有龙黎所控制的那些僵人恐怕也会参与这次的夺药大战。 槲寄尘猜想,原之野应该也不会错过机会,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终于捉摸不定的大爷,肯定会在最后紧要关头出现,毕竟他一向不喜欢凑热闹。 “姑姑,你对云清衣了解多少?” 槲寄尘突然这么问,倒是让槲落珊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我在白云宗时,他好像才四岁多一点吧,对他不是很了解。不过白岩一好像很喜欢他,暗地里可没少给他送衣服送吃的,反观对木七和其他几位弟子就比较严厉,”槲落珊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道,“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又很会讨人喜欢,听说又是白岩一的一位故人之子,偏心一点也情有可原。” “后面我就又遇到你姑父了,又听说家里出了事,就离开白云宗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槲寄尘若有所思,“没怎么,随便问问。” 槲落珊也没在意,转而问道:“哦,对了,你对你的师父了解多少?” 槲寄尘怅然若失道:“也姓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经常十天半个月,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回山上,一回来就带着几本书,或者是再教我几招就走了,” 顿了一会儿,槲寄尘又补充道:“对了,还给我钱,虽然他没怎么在家,但却没让我缺衣少食过。” “记得我还小时,他也要出去,就托邻居家的婶婶给我做饭,后来我便自己做饭了,他又让婶婶给我做衣服,所以我现下也会缝缝补补几针。” 槲落珊心里不是滋味,本来应该她这个做姑姑的把人给照顾好的。 可自己当初赶到槲家时,已是断壁残垣,一片尘土。 四处打探,槲家没有一个活口,心灰意冷下,缘分使然又遇到了燕衔青。 本想带着燕衔青再去四处打探时,没想到才开始没多久,就遇到了阻碍。 她私自离开白云宗,自然会被揪责。 除了白云宗前来追拿她的人,面对风餐露宿燕衔青的身体根本吃不消,这一病就病了许久,自此就落下了病根。 外加上燕衔青曾被拿来威胁槲落珊回白云宗,又被下了药,从此燕衔青的身子就垮了。 槲落珊本想探查灭门仇人的线索时,燕衔青就快性命垂危了。 中间奔波的这两年多,燕衔青几次性命垂危,甚至单独离开过,就是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不得已只好先带人四处寻医,最后来到西南苗疆求药。 神药自然是没有,能吊这燕衔青一口气的药却有,槲落珊在南留寨外另辟了一处隐秘,二人就此隐居了。 没想到这一待,就待了七年,她的侄子也长大了。 槲落珊愧疚之心从未减少过,以前是对槲家被灭的上上下下几十口,现在是对槲寄尘,他的丈夫燕衔青也不例外。 可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那就好。” 之前姑姑带着他和安南碰面,从二人的言语中,槲寄尘知晓他的姑姑难处并不比自己少,或许大部分时间都在挣扎和愧疚。 相比自己满心满眼只有仇恨,在愧疚中挣扎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姑侄二人都对往事轻描淡写,但各自却又都能体会到当时的不易,于是心知肚明都不拆穿,只在心里默默心疼。 转过山头,槲寄尘在路口上再一次回头,问道:“姑姑,您当时和安南爷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是让他配点药而已,全当还了当时的人情罢了。”槲落珊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要配药了,难道是给姑父配的?槲寄尘猜想到。 一路上雾障横生,百草丰茂,槲寄尘只好专心赶路,免得大意。 许是在这里生活久了,槲落珊对这些地形非常熟悉,带着槲寄尘避开了许多危险。 几经辗转,二人终于顺利来到地图上标注的那座山山脚下。 寒山令的人好像没什么大的动静,只派了零星的几个人前来探路。 望着被开拓出来的小路,槲落珊回头建议道:“想必山里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上去了,我们走另一条路上山,尽量不要跟他们碰见。” “那就依姑姑所言。”槲寄尘本身不熟悉路,自然是听槲落珊的。 不过,槲寄尘朝山上望,越发觉得自己曾路过这里,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南留寨里,安南被龙暮气得面红耳赤。 “我的老天啊,老子要讲几遍,那个草草药要注意火候,你给老子都烧干咯!” “都干起壳壳了,拿来你喝唛?” 安南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人,龙暮充耳不闻,只沉默得出去刷洗熬药的砂锅。 这龙暮反驳他,安南要生气,闷着不说话,安能也生气。 只回他几个字,安南不气了,安南的徒弟,安宁又不乐意了,搞的龙暮心态都要崩了。 三日后,龙暮终于不被数落得那么厉害了,安南还十分大方的给他放了假,让他好生歇着。 可他哪里还能闲得下来,薇琴婶婶死了,最开始怀疑的几个人,查到最后却都不是,过去那么久,他们竟没找到凶手! 真是令人心痛如绞! 龙暮敬畏鬼神,可也不信真的是神鬼索命,夺取了村里那么多条命。 若真是神鬼,那平常他们那么信奉的那些自然神,家神,祖先神等神灵怎么不保佑他们呢! 老祖自槲寄尘进寨后就一直没见过了,他于九层高楼上吹了那一整夜的唤神曲,也没能再得老祖一个提示。 到底是不能现身,还是对祂选定的继承人有自信,龙暮心里没底。 蛊苗的子女,本应天生就对用蛊感到熟悉并心神向往的,可龙暮的父母都早亡了,没人教他,而其他村民并不会这些。 会巫术的仙娘在那场诡异的谋杀里已经身亡,而她的儿子是个痴傻的。 龙黎本应该在去年年初就要拜她为师的,可龙黎生性贪玩,一直在外游荡,现在已经没了那份机缘了。 如此,巫术恐再难传承了。 泛旧泛黄的皮卷还在,可没了老人的言传身教,他一个人又怎能独自琢磨出其中奥妙呢? 捏了捏酸涩的眼角,几日下来,龙暮憔悴不已,第一次感受到了责任和压力,真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明明那些江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可他心里却不安心,不踏实,甚至觉得危险一直萦绕在寨子里,并未解除。 再过半个月,便是吃新节了。 若是不发生意外,到时候对歌、斗牛、跳芦笙,那是多热闹的一番景象啊。 龙暮痴心地遐想。 惴惴不安的心绪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节日而消弭,反而更加严重起来,龙暮消瘦了不少。 安南整天捣鼓那些药材,同样也忙得脚不沾地,那么大的年纪,身体吃不消这样的忙碌,却一刻也没歇着。 寨子里的其他年轻人也都没闲着,每日巡游,修整房屋,看顾庄稼,或是精进武艺。 没人躺着安享这太平日子,老人的有老人的事,小孩也懂事了不少,不去外面瞎跑瞎闹。 近几日,村长和几位族老,每次一去祠堂就待一整天,有时夜里的时间也没得闲,龙暮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安南也去了,但却只字不漏给龙暮。 沉闷的天气就像寨子里的氛围,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