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闻言，满脸疑惑。 “凌大人，你这话啥意思？” “难道我还做错了什么不成？” 他直接反问起来，语气颇为不高兴。 “我做的这些，可都是跟你学的！” “而且我还没有杀人，就让他们听话，这岂不是更好？” 这次北上，韩忠本来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 谁知道他刚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就被凌远一通指责。 韩忠心里哪里能开心？ 不过韩忠倒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他收集粮食时没有杀人，倒不是他心善。 而是因为他是武将出身，虽然是女帝心腹，但大宣毕竟重文轻武。 凌远杀个县官，那顶多是群情激愤。 他韩忠要是敢乱杀人，那就要被喊打喊杀了。 韩忠的胆子和承受能力，都没有这么大。 “看来你还是不懂。”凌远叹气。 “你要是真杀了人，那反而好办了！” 眼见韩忠的脸上，还是疑惑和愤怒。 凌远只好启发地问道： “老韩啊，倘若你上了战场，正好有一支敌军要投降。” “你接受了他们的投诚之后，会直接派他们出战吗？” 韩忠虽然不明白，凌远为何要把话题转移到这里。 但他还是摇头。 “这自然不行。” “谁知道敌人是真心投降，还是来做间谍的？” “我一开始，定然将他们调离战场，另外监视起来。” “等后面有了时间和精力，就要先把投降军队的军官，全都调走，另外换上可靠之人。” “然后再让新军官，稍微训练上数日，然后我才能放心。” 凌远面色好看了些。 “老韩诶，这道理放在战场上，你说的有模有样。” “怎么放到官场和商场上，你就糊涂了呢？” “啊？”韩忠张大嘴巴，还是没听懂凌远的意思。 凌远只好进一步解释。 “咱们大宣的官场，早就黑透了，几乎无官不贪。” “京城以北各州县，因为直面匈奴，所以女帝选官时，肯定格外看重忠心和能力。” “但有能力，又不太可能投靠匈奴的，这手脚多半就不干净了，毕竟人无完人嘛。” “你这次北上，逼着他们从粮商那里收缴粮食，就等于是招降敌军……” 话说到这里，韩忠总算明白过来。 他满脸呆滞地说道： “凌大人，你的意思莫非是说，那些人不过是表面上糊弄我。” “等我一走之后，他们就会原地跳反，重新又把粮食拉走？” 凌远点头道： “我虽然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但多半如此。” “你若实在不信，也可以赶紧回报陛下，让她派人巡视。” 说到这里时，凌远冷笑了一下。 “反正咱们那位御史大夫，现在可是风头正盛。” “正好可以让他的御史们，去北边巡查一番嘛。” 看来凌远心里，对于那位刘御史，也还是十分看不上的。 韩忠听到凌远的建议，下意识就往门口看去。 他不知道女帝早已经绕到窗户边。 所以这一眼望去，没有看见女帝人影，还以为女帝早就走了。 于是韩忠叹气： “哎，凌大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脸色十分难看，眼神中透露着失落。 “可惜啊，我本想为女帝分忧，谁知道最后却是无用功。” 凌远见状，心中暗自摇头： “哪里是无用功，我看多半还有反效果。” 而此时，窗外的女帝，心情也十分不好。 “我为北地各郡县挑选官吏时，确实只看重能力和忠心。” “许多官员，都是贪官污吏。” “经过韩忠这么一搞，只怕反而要出乱子。” “朕这手底下，最靠谱的居然还是凌远！” 女帝心里清楚，徐统领确实会练兵，也会打仗。 但是嫉妒心太强，一门心思要出将入相。 谁挡了他的路，他就要算计谁。 这几日凌远辞官之后，徐统领已经隐隐之间，有了要跟刘御史翻脸的意思。 如果没有意外，估计用不了多久，徐统领就又要联合其他文官，去对付刘御史了。 而韩忠确实足够忠诚，但能力又很一般，做事不牢靠。 “至于凌远……”女帝心情复杂。 她目光落在远处，看着金莲端着茶杯，从外面靠近。 心中又是一叹。 “这小子，怎么就不能早些中进士呢？” “他若是早个五年十年就中进士，在我还不是皇帝时，就入朝为官。” “我当时就将他收入帐下，甚至……” “今天哪里还用担心其他事情！” 不知道女帝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是在心中思考时，也没有彻底想清楚。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房间里，又传来凌远的声音。 连忙侧耳听去。 凌远说道： “不过老韩你也别太担心，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这雪灾的事情，我也早有发现？” “数日之前，我已经派田文静北上，用秦宁送我的金银财宝，去采购了一批粮食。” “有了这些粮食，总能坚持十天半月，到时候朝廷自可从容调集粮草。” 韩忠闻言大喜。 “果然还是凌大人你靠谱。” “哎，要不你这就随我回宫，把这事情告诉陛下？” “相信陛下听说之后，肯定也会格外惊喜，然后给你官复原职。” 凌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斜着眼睛看向韩忠： “老韩啊，我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等于弹劾你？” “毕竟要是没有你惹出的麻烦，陛下也用不着我做的这些准备。” 若是换个官场老油条，肯定明白凌远的意思。 有时候他们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责，是宁可放任麻烦做大。 最后从小问题，拖延成大问题。 等问题太大了，把他们原本的责任都遮掩住了，然后才会上报朝廷。 韩忠摇头。 “凌大人，我韩忠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陛下对我的信任。” “我要是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国家的事情于不顾，那我简直就不是人了。” 听到这番话，凌远眼神一动。 “老韩啊，咱们女帝信任你，倒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他还是摇头。 “不过这进宫的事情，你就别再提了。” 凌远背负双手，往窗边走去。 指着外边的雪景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还真懒得做官。” “没事看看风景，这不比做官好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前浮现出凌恒的脸。 于是在心中苦笑：“只要我那好哥哥，以后别再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