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跟着凌恒进城之后,才发现杭州不愧是三吴都会。 虽然民间百姓,都因为盐商的压力,穿着破旧的衣服。 但是道路两旁的民房,也都十分豪华。 凌远想起自己在南州的见闻,心中不由一动。 “南州已经是北方有数的重镇,但是繁华程度,也不及杭州的一半。” “可见我大宣不是没有银子,而是朝廷收不上银子来。” “不过这倒也对……” 凌远想起自己前世读过的那些历史,对于这情况毫不意外。 思考之间,一行人到了府衙。 这府衙反而十分破旧,甚至比不上裴平那南州的府衙。 凌远见状,微笑说道: “老哥你这就太艰苦了吧,怎么也不修一修你这官府?” 凌恒苦笑。 外放做官这段时间,他已经有了些见识,不再是以前那个纯粹的书生了。 “哎,这不是府衙没钱嘛!” 凌恒一边引着众人进去,一边对着凌远诉苦: “我前边几任知府,都说什么官不修衙,所以放任府衙破败下去。” “等我来了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子了。” “为兄我其实也想修缮一下的,只可惜库房里,是真的没银子了。” 凌远一阵摇头。 “你这也不行啊,我早就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老哥你从那十万两银子里,随便拿点儿出来,不就能把官府修好了?” 凌恒闻言,面色一沉。 语气也严厉起来。 “凌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陛下任命我来杭州,本就有戴罪立功之意,我岂能再搜刮民脂民膏?” “那什么三年清知府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 “就算是我杭州富庶,这民间百姓一年岁入,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罢了。” “知府若是搞到十万两银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还不是从百姓头上压榨而来!” “最多是他们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下面县令代为搜刮罢了。” 凌恒说的大义凛然,凌远听后,也暗自点头。 “当初让女帝下令,把我这好哥哥外放,看来还真是做对了。” “他出京之后,总算是懂了些官场的门道。” 作为知府,没有朝廷的诏令,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辖地。 但是却可以去各县巡视。 而知府作为上官,来到县衙巡查,县令肯定要奉上好处。 凌远也听田文静说过,按着南州那边的惯例,知府去县城巡查,一次就能拿上千两银子。 几年下来,光是这些接待费,就能拿数万两银子。 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收益,才有十万雪花银。 这都要从百姓身上刮出来。 于是他笑着说道:“大哥你别生气,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凌恒微微点头:“如此就好。” 这时,田文静看着凌恒,心悦诚服的说道: “您如此关心百姓,不愧是凌远的兄长。” 凌远看着两人,发现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也只能无奈摇头。 率先带人进了府衙,安排金莲等人住下之后,才回到正堂。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田文静和凌恒,已经一见如故。 “田县令你当初科举不顺,实在是可惜。” “凌大人那里的话,确实是我圣贤书读的不多啊。” 眼见二人开始互相吹捧,凌远直接走过去。 “行了,这时候了就先别说这些。” 他打断二人,然后看向凌恒问道: “现在这些杭州的盐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总该有些了解吧。” 凌恒闻言,先把田文静放在一边,然后对着凌远介绍起来。 “这个我自然是调查过的。” “现在杭州的盐商行会,为首的是一个叫吴四维的。” 提到这个名字,凌恒有些咬牙切齿。 “这人的名字可是起错了,礼义廉耻,他是一样不沾!” 国之四维,礼义廉耻,对于读书人来说,这典故不算冷门。 凌恒恨恨说道: “刚到杭州时,此人主动登门,我还以为他可靠,因此请他代为催缴盐商拖欠的税银。” “谁知道他出了我府衙大门,转头就告诉所有盐商,说我软弱可欺。” “从那以后,盐商就再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凌远听到这里,突然打断 “那个吴四维背地里说你坏话,应该是十分隐秘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恒眼中露出一丝得意。 “哈哈,也有我弟弟想不通的地方?” “我可要让你知道,你哥哥我在杭州,也不是白白呆了这么久。” “盐商之中,也有几人被我折服,暗中与我交流。” “这些事情,就是他们告诉我的。” 看着凌恒得意的样子,凌远心中一叹:我的好哥哥诶,你又让人坑了。 要不是我来,你这让人卖了,都还得给他们数钱呢。 那些商人告诉凌恒的话,多半是真的。 但打小报告的原因,肯定不是被他折服,而是暗中两头下注。 一旦朝廷真要下死手,他们凭着提前跟凌恒通气的关系,就能避免被清算。 而且盐商估计也不是铁板一块,肯定有其他人,也羡慕吴四维那个行首的位置。 跟凌恒私下交流的人,可能是故意给吴四维使绊子,想借凌恒的刀,去把吴四维掀翻。 凌远微微摇头,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而是对着凌恒微笑道:“既然如此,兄长能否为我引荐一下那几位盐商?” 凌恒立刻点头。 “这有何难?不过今日太晚了,还是等到明日,我再约他们过来吧。” 凌远闻言,也跟着点头。 “如此也好。” 接着,兄弟二人又闲聊了几句。 凌远突然想起孔璇的事情,也就随口问道: “那个王旋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在南州时,朝廷派去的王致远就认识他。” “后来回了京城,他也神出鬼没的,似乎知道不少朝廷机密。” 凌恒有些发愣:“啊,王兄有什么背景吗?” 见到凌恒这样子,凌远就知道自己这老哥,肯定也不知道王旋的底细,所以也没有再问。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凌远从床上起身,看着有点儿渗水的天花板,眼角不由抽动几下。 “这府衙的房顶居然都漏水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从床上起身,往窗外一看,发现原来是外边下了瓢泼大雨。 凌远久住北方,见状倒有些好奇,于是坐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 等到凌恒派人叫他,他才懒散起身。 让金莲服侍他换上官服,然后随口问道:“是我兄长把那些商人叫来了?” 衙役连忙点头: “回禀钦差,正是如此。” “现在知府大人和那几个盐商,正在偏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