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姝满腔悲怆,元曦也不禁为她感到难过。 她想征求汤姝意见,送她前去往生, 岂料汤姝抹了把泪道:“多谢姑娘,但我心中仍有所愿,我盼着亲眼看到他们二人的丑事大白于天下。在此之前我不会去往生的。” 魂灵有憾,自是无法往生。 “我正欲揭露他们之事,然现下或许证据稍有不足,你可能为我们提供些办法?” 汤姝思忖片刻:“我的尸首在汤府西南角的冰窖中,他斥巨资养着我的尸身,现在保存还是十分完好的。我们汤家后代两个脚底板都有红痣,女子各有一颗,若是男子便各有三颗,这一事汤家族谱有所记载。若是查到我的尸首,看我的脚底板,可证明我是汤姝。这算不算证据?” “算。” “更多的,我怕是想不到了……”汤姝面露愧色。 她又想起什么,道:“在汤府东边有个小祠堂,里面只有个小小的坛子,里面放的是我那可怜侄儿的骨血,若有一日姑娘能替我申冤,还望你顺道救救我那可怜的侄儿。” “好。”元曦应允。 当夜,元曦悄悄解了缚灵阵,将汤姝送回汤府。 元曦回到客栈时已近深夜,她猛然想起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闵范程,便开了折扇将他请出来。 闵范程在扇中养了一段时期,再出来时已然是一副精神抖擞模样。 他深沉地扫了眼元曦,又和蔼笑起来。 “原来不是小郎君,而是方骞将军之女,怪不得如此出众。”他捋了捋长须:“老夫有幸,竟还能见着方家小姑娘,只可惜那夜未见着方世子。” 元曦也不惊讶他知晓他们的事,知他在扇中听得真切,只半威胁半开玩笑道:“闵博士若敢将此事说出去,定不能投个好胎。” “哈哈哈哈。”闵范程哈哈大笑,“方姑娘这股劲儿,不太像方世子,倒像方家大姑娘。” 方家只有两个姑娘,一个是堂姐方蕴宁,一个是她。 元曦讶异:“闵博士认得我堂姐。” 没想到还是故人。 闵范程点点头:“老夫认得方大姑娘之时,她就是姑娘你这般年岁,还未嫁入皇家,仍是天真烂漫模样。如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吧……” 元曦托着下巴:“闵博士同我说说我堂姐可好?” 关于方家的过去,她渴望知晓一切。 “我认得你堂姐,还是通过我已故恩师严嵩龄大人认得的,我老师先时曾短暂做过方大姑娘一段时间的启蒙老师,说起来她还算我半个师姐。” 元曦眼皮跳了跳,看了一眼长须泛白的老者:“师姐?我姐姐应当没有这么大年纪……” “哈哈哈,她启蒙在前,我拜师在后,虽我年长她许多,但从辈分上,她确实是我师姐。说起来,老师也常夸她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只是性子跳脱。”他似想到什么,又沉下语气,“未曾想她竟能将母亲一职做得如此周全。” “母亲?”元曦敏感捕捉到他言辞中的重点,“为何如此说,我姐姐对大皇子做了什么吗?” 闵范程没料到她竟如此敏锐,在说与不说之间,还是选择了不说:“老夫只是感叹她颇会教孩子,大皇子很聪慧。” 元曦挑了挑眉:“闵博士敷衍我了,姐姐过世时大皇子应当就六七岁吧,也就启蒙的年纪,彼时姐姐又在深宫中,闵博士如何得知大皇子聪慧?” 若非死了,闵范程只怕自己已渗汗了。 “彼时你堂姐欲让我担任皇子少傅,因此我曾见过大皇子。” “原来如此。”元曦恍然大悟。 闵范程正欲松口气,却又听她说:“不对。” “闵博士是太学博士,太学博士岂能在宫中兼任皇子少傅?”她蹙着眉,又看向闵范程,“闵博士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关于大皇子的?” 闵范程再度被她的敏锐惊讶,一时有些无言。 “闵博士最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我听。你也知我在为父亲和姐姐奔走,若相关,我总归是要查到的,何不如你直接告知我。” 闵范程沉默许久。 “闵博士不信我?”元曦望着闵范程眼眸。 “不是不信方姑娘,是答应过你姐姐,未到时机,不能与任何人说。” 元曦摇头一笑:“闵博士,何谓时机?你苦等时机到来,可也未想到自己被学生所害吧?可见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姑娘说的是,但我已将生死计划在内,故而事情不会因我离去有所改变。”闵范程一片淡然。 元曦挑了挑眉,如此周全,那必是大事了。 “我知闵博士重义。但法无久不变,运无久不复。闵博士是当世大儒,应当比我更明此理。我也不胁迫你立马将全情告知于我,只盼我查到真相找你确认之时,闵博士莫要诓我便好。” 她语气坚定,胸有成竹,似是真相尽在她的囊中。 闵范程望着她眼眸中隐隐跳动的火苗,微微有些被震慑。 “这是自然,若姑娘自己查到,便不是我说的。”他允诺,又松了口气,“多谢姑娘谅解。” “不谢。那我们换个话题吧。”元曦也不纠缠,她抬眸注视闵范程的眼睛,语气沉沉问道,“说说你的徒儿傅渊,他去了哪里?” 闵范程眉心狂跳。 “他来京城了,是么?这也是你的部署。”虽是问句,但语气不容置喙。 闵范程微微低头。 “你自京城带他前往豫州,彼时他年方六七岁,而大皇子恰好也六七岁,傅渊就是我那早年丧母的大外甥,对不对?”元曦字字清晰,语气坚定。 闵范程叹了口气,无声与她对视。 元曦动了动嘴,终是将嘴边的话咽下,忍住眸中的泪水,站起身对闵范程行了个大礼:“多谢闵博士救大皇子于水火,他是我姐姐唯一的血脉,我代方家跪谢闵博士。” 闵范程眼中也泛起晶莹:“唉……” “我不问闵博士如何筹谋,也不问他身在何处,我知为方家还未昭雪,现下并非他现身的好时机。我只是替他开心,替姐姐开心,替方家开心。” 泪水滴滴落到地上。 “待真相大白于世,我必助他蟒袍加身,回归朝堂。”她抹了把泪,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这是对闵范程的承诺,也是对方蕴宁的承诺。 “好!好!方家之女,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