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一个娇艳宫妃正坐在亭中吩咐宫女采花露。 她头盘高髻,髻上并未佩戴步摇和金钗,只简简单单插着一朵绯色牡丹,却将她衬得更加明媚。 宫女们对她一片奉承,然她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之上,面上露出一片慈爱。 “娘娘和皇上真是伉俪情深,每年初开的花,娘娘都要第一时间采了花露给皇上酿酒。”一旁的黄色衣裳宫女蹲下身,给宫妃捶腿说道。 “明鹃,莫要乱用词,何谓‘伉俪’?我非圣上正妻,你切莫乱说。自己掌嘴。”宫妃虽是口中喊罚,语气却并无责怪之意。 明鹃撅了撅嘴,轻轻打了打自己嘴巴:“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乱说。” 宫妃嗔了她一眼,娇滴滴地“嗯”了一声:“算你知数。” “娘娘,也不怪明鹃姐姐如此说。谁人不知,圣上就要晋封您?只等贵妃娘娘您诞下三皇子,皇上必然……” “朱鹂,你也莫要乱说。”贵妃又嗔了一句,“还没个定数呢。” “谁人不知圣上独宠咱们娘娘,这十年间只有娘娘孕有皇嗣,现下又有了三皇子,此位除了娘娘,还能给谁?”朱鹂一脸与有荣焉。 贵妃神色却僵了僵,有些不自然。 采花露的小宫女拿着两个小罐子小步跑回亭内:“娘娘,花露已采完了,今年也是两罐,还是一罐留在飞燕宫,一罐送到国舅府上吗?” 听人提起国舅,贵妃脸上有了些动容:“这是自然,将送去国舅府的那罐封好,可别洒出来了,国舅喜欢喝花露茶,尽快送去。” “娘娘和国舅感情当真好,国舅的喜好娘娘都知道,娘娘有什么都想着国舅,国舅在宫外有什么好玩的也都给娘娘带进来。国舅也很疼二皇子,每年给的生辰礼都比旁人给的贵重几分。”朱鹂奉承道。 贵妃昂了昂头:“这是自然,他同别人能一样么?天地间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自是不分你我的。以前过苦日子时,他也未曾亏待过我,现下我自要事事想着他的,也想将最好的给他。” 贵妃低下头莞尔一笑,又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亭间一片笑语。 说话间,守在御花园路中的小宫女来报:“娘娘,瑞王路过御花园,可要让他回避一二?” 贵妃脑海中浮现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庞,未加思索便娇笑道:“这御花园又不是为本宫而开的,哪能让王爷回避的道理?” 宋楚渝从长秋宫出来后便一路往宫外走去,途经御花园时远远听见女子的欢笑声,他正欲回避,却听见一道柔媚的声音传来的。 接着又有宫人迎上:“贵妃娘娘说王爷是一家人,不必回避。” 一家人? 宋楚渝心下冷哼,面上还是一副和煦模样。 他微微眯了眯双眼。 若是往日,他必定是坚持回避的,但现下他突然想起元曦手中的那幅画像,既然遇到了,那刚好可以查证。 “既如此,多谢贵妃娘娘厚待了。” 他微微颔首,大步流星朝御花园走去。 贵妃折着纤纤细腰倚坐在亭中,千姿百媚地等着来人。 她瞧见那俊朗男子正朝亭中走来,心咚咚直跳,不觉拿了帕子捂在嘴边娇咳一声。 宋楚渝刚欲迈上台阶同她行礼,听到声响脚步顿了顿,蹙了蹙眉忍下胃中翻滚。 亭中宫女却以为自家娘娘有什么不适,赶忙在旁询问伺候起来。 贵妃细腕一摆:“无事,为王爷斟上一杯本宫自己酿的果酒。这果酒清甜,还可健体。纵使本宫有孕在身,喝了却也有益处。” 见宋楚渝还低着头,她又问道:“王爷为何不抬头看我?可是我相貌丑陋?” 宋楚渝胃中翻滚更甚,一时更难以理解皇兄为何喜好这般作派的女子。 他大大方方抬起头:“贵妃娘娘自是倾国倾城,臣不敢妄睹神颜。” 他只瞧了一眼女子容颜,心下记了个大概,同云遥画中女子还是非常相似的。 “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贵妃娇笑,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她亲自伸手递上果酒,一颗红痣在薄袖后若隐若现。 宋楚渝趁着接过酒杯的功夫,瞧清了她手腕上的红痣,心下却不觉诧异,意料之中罢了。 确定了此人模样,宋楚渝便想离开了。 怎料贵妃又同他唠起家常来。 “王爷正值壮年,又风流倜傥,怎还未考虑婚配?” 宋楚渝眉心跳了跳,真是青楼作派,言辞满是粗鄙。 她是何身份来说此话,怎能随口就问起旁的男子婚配之事? 他同她又不熟。 宋楚渝更是厌烦,随口应了句:“多谢娘娘挂怀,微臣暂不考虑婚配。” 她幽幽叹了口气:“可惜本宫无旁的姐妹,否则也可与王爷相看。” 还想给本王相看姐妹,青楼里的姐妹? 宋楚渝忍住燥怒,对皇帝的眼光更为不耻,道了一句:“多谢娘娘挂怀,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 贵妃应了一声,目送着宋楚渝离开。 “王爷当真无理。”朱鹂埋怨道。 “你不知,这叫男子本色。” 贵妃拿起方才宋楚渝碰了却没喝过的酒,就要一饮而尽,却被明鹃拦住。 “娘娘,此酒是倒给王爷的,娘娘再喝怕是不妥。” 贵妃挑了挑眉,兴致缺缺放下酒杯。 她一向不拘小节,如今却被拘在这牢笼当中守着一个除了权势和心机,什么都没有的男人。 众所周知,这男人宠她,她在宫中近乎事事如意。 他任她放肆,他知她无理,但从不规劝,反而还有些欣赏她的放浪形骸。 他爱她的每一寸肌理,任她伺候,陪她玩乐。 她原先也十分满意这样的生活,甚至想过了断前缘。 但她后来时常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另一个人,她捉摸不透。 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朝政越来越繁冗,他的身体愈发跟不上她的欲望了。 任她如何努力,他都有些力不从心。 幸好,幸好她还有庆郎。 她拿起方才瑞王拿过的酒杯,一饮而尽,下腹微微有些燥热。 “宣国舅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