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渝眸色沉沉：“那我先进宫，元曦你在府里逛逛，等我回来，可好？” 元曦摇了摇头：“多谢王爷款待，我要回去休息了，改日再同王爷喝茶。” 宋楚渝遗憾：“那好吧，九叔，代我送元曦。” “诶！”蔺九爽快应答。 宋楚渝还要换朝服，便让蔺九先带着元曦出门了。 元曦跟在蔺九身后绕过蜿蜒曲折的庭间小路，她正醉心欣赏园中景致，走在前方的蔺九却突然停下，元曦险些撞上他。 “九叔，怎么了？” 蔺九眼咕噜一转，问道：“元公子可听过以前的镇国公世子方宣宁？” 镇国公府覆灭了，外人不太好说道，但宋楚渝作为皇家之人，并不怕事儿，连带着府中之人也不忌讳此事。 只是元曦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吱声。 蔺九却不管她是否回应，只摇头晃脑自顾自说道：“方世子是王爷少时好友，虽年少，却身形高大伟岸，又有一身强力，乃真少年也。” 元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夸起兄长来，却不敢乱答话，只“嗯嗯”两声。 “方世子武艺高强，深得镇国将军真传，又熟读兵书，善谋略。就连方二公子，小小年纪便已显胆气，机智。虽方家不在了，但不可否认，只有像方世子和方二公子这样的英才，才堪为王爷知己。元公子，你说是不是？”蔺九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玉面郎君的神色。 就算自家王爷要做断袖，他也认了，可也得擦亮了眼，怎么能选个瘦不拉几的呢？ 元曦虽不知为何瑞王府管家要隔空拍兄长马屁，却清楚听到他字字真诚地夸了自己，不禁红了脸，又低低“嗯”了两声。 蔺九见玉面郎君羞红了脸，只当“他”是自惭形秽了，自己已达到目的，便不再逼“他”，循循善诱道：“公子不必如此自卑，方家自古出英才，旁人家自是比不得。只是公子知道，王爷非寻常人可以相配，这便可以了。” 元曦对前半句深以为然，后半句也没听进去，便郑重地说了个“对”字。 蔺九观“他”神色，眉宇间没有芥蒂只有认同，心下松了一大口，到底还是个知事的，也省得他费口舌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门口，蔺九态度也好了很多，他将元曦亲自送上马车，看着绝尘的车轱辘，他心下大安。 应当会自觉离去吧，他总算不负先皇使命。 元曦回到客栈便让侍卫们连同马车一并遣回王府，自己则一个人在城中悠悠逛了起来。 她特意换上一身简单大方的玄色衣裳，梳了个男子发髻，加上冬日里衣服领子高，遮住了她的脖颈，现下的她看起来更像个游走江湖的小郎君。 她身量较北方男子矮小，在人群中几乎不显眼。 这正是她想达到的目的，因为她要去长安巷的方府走一趟。 大梁皇帝会给官员御赐府邸，按照祖父和父亲的品阶，他们本应同其他官员一同住在榆林巷中。 但祖父始终坚持同百姓们一起住在长安巷，他们一家便一直扎根在长安巷了。 她凭着记忆穿过十年如一日热闹的街市，又踏过一片青石板街，最后停在一个巷子口。 巷子口的柳树刚抽出新芽，几个孩童折了几条柳枝，正假扮成神仙模样在巷子口嬉笑。 见有陌生人走进巷子，孩童们顿下手中动作，火速散开各回各家。 元曦并不介意他们的戒备，只是不知为何孩童们警觉性如此高了。 她闷声朝巷子里头走去，一路上再未遇到什么人。 她胸腔中一颗心脏“咚咚”直跳，却不肯停下脚步，一直走到记忆深处的那座大门前。 门上仍挂着写着“方府”的牌匾，门上的朱漆已然脱落，门环上的铜锈似乎对她诉说着这些无人问津的时光中它所经历的沧桑。 这座曾住了他们祖孙三代、记载着她和兄长成长笑语的院落，如今寂寥地立在巷子深处，好像在等谁。 元曦知道不会有人响应，但还是忍不住提起门环轻轻扣了扣门。 “你是哪来的郎君？”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轻拭了泪痕，转过身来。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子。 “婆婆，我自外地而来，不知怎地走到此处，见这院子颇为壮观，忍不住想冒昧造访，敲门似乎无人应答。敢问这是何处，现下无人居住了吗？” 婆子灰沉的眼神划过一丝光亮：“好孩子，你有眼光。这是镇国公方将军的故居，原本门上还悬着个御赐的‘满门忠勇’的牌匾，后来方将军举家南迁后将牌匾带走了。现下这里无人居住了，只有老婆子我偶尔来给将军扫扫门前落叶。” 元曦对婆子鞠了个躬：“我代方家后人多谢婆婆。” “方家后人？”婆子的眸色又灰了下来，“也不知方家还有没有后。听说方将军被仇家群害，一夜之间镇国公府无一活口。可怜那两个少年英才的小少爷。” “无论如何，方将军若是得知还有人记着他，想必都是十分欣慰的。”元曦柔声道。 “唉，哪能不记得呢？” 许是站久了，婆子腰有点痛，她伸出手捶捶背，邀着元曦去她家门口坐在小板凳上，又继续说道：“以前方老将军和方将军还在世时，哪有宵小敢来长安巷？如今将军不在，便时有偷盗案发生，搞得人心惶惶的。” 说罢，婆子又叹了口气。 怪不得方才孩童们如此警觉。 “婆婆莫要怕，若是有歹人来了，直接报官便是，皇城之下，他们再莽也不敢越过王法。”元曦低声安慰。 婆子摇了摇头：“我们这三瓜俩枣的，也不怕他们来偷。只是你说这都搬空了多少年的将军府，还时常有人来偷东西，光老婆子我见着的，便有三四回了，总是在深夜时候来，还有何好偷的呢？” 元曦心下一咯噔：“婆婆是见着有人进了方府？” “喏，你坐在此处也可见方府中高高的阁楼。有好几回我夜里起身，总看到那里有人点灯。方将军举家南迁了，府上又没人，不是盗贼偷东西，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