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元曦并未中毒,只是休息不好才导致的昏厥,宋楚渝等元曦醒来后,便命姜巍将一大一小送到郡守府,自己不再出面。 元曦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像卸下重担般轻松,见宋楚渝看自己又是那副和煦的神情,心中暗觉瑞王果然深不可测,被人落了面子还能如此和颜悦色。 胡彦行失而复得,也没受什么伤,将养几日便能醒过来,胡郡守夫妇自是对元曦感恩戴德。 听闻张春梅给胡彦行取了几次心头血,最后一次去时食盒中还放了尖刀和鹅毛管子,而且孩子为了逃走还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洞里,胡夫人想想便感到后怕,再晚一点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孩子了,这一切都拜张春梅所赐。 胡夫人又想到自己府上对张春梅也不薄,她却忘恩负义,恨不得把她剁个粉碎,连夜就把人关在府内大刑伺候。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虽然卖身契并不在府上,但是如此妄图弑主之奴,在府中处死她也无人有异议。 然而胡郡守却执意秉公处理。 李大牛罪无可恕,已被判了绞刑,于秋后处决。张春梅包庇罪犯,作为共犯也被判处斩。 在处决之前,两人一同被关在水牢之中。 水牢和其他监狱并不在一起,而是独立一间置于闹市之中,只有罪恶滔天的犯人才会被关在水牢中。 水牢空置已久,一股霉味,李大牛和张春梅便成为胡应权上任以来唯二被关入水牢的人。 按照规定,两人分别被关在两个囚笼当中,而囚笼内则立了十字木架,两人手脚均被捆绑在木架上,无论何种情况,在处决之前均不能解下绳子。 囚笼上系着一根长长的铁链,每日清晨和傍晚,铁链将被放下,囚笼就会沉入水中,待水淹没至犯人胸口处,铁链又会以极快的速度被拉起,待囚笼升至水面之上,铁链又会会松开,令水淹没犯人的胸口,如此每日往复。 那水牢的水也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平时里厨房做糕点用的碱水。犯人被浸入碱水中时,皮肤会辣得生疼,一来一回,痛苦不堪。听说入过水牢的罪犯,在出来时全身无一处好皮相。 因此东江城中每日清晨和傍晚,都能听到两名罪犯的尖叫声,最初听时百姓们都觉得这声音毛骨悚然,但过了许久大家都习以为常不再害怕。只是每每带着孩童经过水牢时,大人们除了说上一两回屠夫杀童的故事,叮嘱孩童们不要轻易相信他人,不要轻易离家出走,还不忘告诫孩童们不要做坏事,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石头巷里也少了许多打骂声。 话说回那张春梅,被元曦戳破了李大牛为她制造的幻想之后,被关入牢中第一件事便是与李大牛对峙。 李大牛是何人?本就是一个没有良心之人,既然命数已定便也不再愿意哄她。 “你要不要看看你这张脸,老子可怜你才会睡你,你以为你是那什么天仙小姐,呸。” “你说我心地善良,纵使容貌有憾,也是你心目中最美的人,竟也是骗我的?” “哈哈哈,初时确实见你勤快,想着你可以照顾我那生病的老母。可你现在还敢说你心地善良吗?” 张春梅想到自己对胡彦行的所作所为,自然无法辩驳,只恶狠狠地说一句:“是你误我!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要不是你这蠢妇拐了胡家兔崽子,老子会有今天?” “你也敢说我误你?哈哈哈,当初你为何要勾搭我,你心理不清楚吗?你不想再去担潲水,不想再做苦力,你走遍整个东江,有点家当的都有家室,没有家室的也不肯收留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见我孤身一人,又有稳定活计,你说你心甘情愿来给我当牛做马,洗碗洗衣,不图钱,只为混口饭吃,安的什么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夜打雷,是谁钻我被窝,你不记得了吗?”李大牛语带嘲讽,不带一丝停顿,字字句句戳得张春梅心窝子生疼。 见她不语,他情绪更加激动:“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你莫怪我,这本来就是报应!” 是了,是报应。 她常听下人们说胡夫人信奉因果,常做好事,对人人都好,郡守府的下人待遇比许多高官侯门家中下人的待遇都好。 她往日觉得这只不过是胡夫人身居高位对下施舍的一丁点伪善罢了,但偏偏在她儿子被掳走时刚好能遇到清虚道长。这怎么不是一桩因果呢? 若是小光娘没有被收留到郡守府中,自己是不是就逃过一劫了? 不,若清虚道长没有帮着找小光,自己就不会有今日了…… 不对,若是小光没有出事,自己应当还能在郡守府好好做活,领着人人羡慕的工钱…… 要是自己没有遇到李大牛就好了…… 她想到清虚道长说的那句“你本可以过得更好的”。 是啊,她本可以过得更好的,一切都是选择罢了。 原来她早就走入了迷途,却不知返。 原来今日的结局,早就在她做出选择那一刻便定下了。 张春梅后悔不已,痛哭出声。 一旁的李大牛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不知不觉也平静下来,望着小窗外随风游动的白云,他低低地说了句:“别哭了,下辈子别这样了,不值得。” 却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 胡彦行醒来,又变回那个一口一个“吃”的活泼孩子。元曦见任务已经完成,功德也添了不少,便收拾好行囊,想要即刻离开郡守府。任胡夫人如何挽留,她都拒绝留下做客,只说自己不便久留。 但她没有推辞胡夫人给自己留的一大包银两,毕竟师傅和师兄不慕荣利,山上的师兄弟全靠她养活。 胡夫人只好为她装点好行囊,安排好马车,命人一路上护送她回雁归山。 【第二卷·迷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