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又见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正鞭笞着地上的少年,鞭子抽打在他们身上,发出“噗噗”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少年不能言语,他们无法出声表达他们的痛苦,但他们扭曲的面容,面色透出的异样潮红,无一不都在诉说他们的不甘愿。 元曦目眦欲裂,怒火在胸腔起伏,即刻就要喷薄而出。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两个男人杀死,却又知道现下杀死这两个男人只会打草惊蛇,陆获会更谨慎,说不定还会换个地方囚禁这些孩子。 她不想只是杀死这两个男人,而是真的要解救这些可怜的孩子。 她只好深呼一口气跃上房顶,不想再看孩子们受辱。 银月已被乌云遮蔽,元曦视线之内的光亮,仅有屋内透出的微弱烛火。 她有些怀疑所谓的因果循环。 许久,房门被打开,那两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孟章从旁厅走出,恭敬地朝二人说道:“马车会送二位进城,二位请稍候片刻。” 其中一个男子拍了拍孟章的肩膀,似是十分满意。 不消片刻,两辆马车便候在庄子大门前,两个中年男子上了马车,便朝不同方向离开。 不久,孟章也上了第三辆马车,离开庄子。 马车卷起田野间的尘嚣,“达达”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渐渐不闻。 元曦在房顶望着四道深深的车辙痕,神色黯然,一声长叹。 一场大雨就能让辙痕消失不见。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这些罪恶无所遁形。 …… 陆府内。 送元曦离开陆府以后,顾薇晚饭也没吃,早早便盥洗了回到卧房,在榻上翻来覆去半日也睡不着。 “丹红。”她起身唤了声。 丹红知道自家夫人有心事,一直在外间候着,听到她唤自己,便连忙吩咐小厨房把晚膳热一下,自己则走进卧内间。 “丹红,随我去老爷书房看看。”她吩咐丹红。 丹红有些不解,却知道主子的事自己不能过问,只是提起茶壶给主子倒了杯茶,一时间满室茶香。 丹红劝道:“夫人先稍稍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奴婢去准备个灯笼,等会儿陪您过去。” “丹红,你叫我小姐吧。” 丹红低着头,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应。 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顾薇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你为何随我来陆府。若不是嫁到陆府,陪我出嫁的应当是碧桃,而不是你,丹红。你是姐姐的大丫鬟。” 顾薇坐下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让碧桃留在顾家,把你带过来,是因为从你向我自荐陪嫁入陆府起,我便知道我们有同样的目的。” 丹红蓦地抬头。 “这些年,我们谁都没提,但我知道你没忘,我也没忘。” 她放下茶盏,抬起头注视着丹红的眼睛:“丹红,有清虚道长帮忙,我们的机会来了。” 丹红霎时红了眼眶。 她随二小姐嫁进陆府许多年,原先坚定认为二小姐是要来查大小姐之事的,却见二小姐迟迟没有动静,虽平日也伺候周全,但私下对二小姐确实也冷了心,亲近不起来。 这些年,她怀疑过二小姐早已沉迷在陆获的温柔乡里,也怀疑过二小姐嫁过来本就是想来取代自家小姐的。 在陆府,她过得犹如河面上的浮萍,孤独无依,可她一个下人,即便是查到些什么,也没法和人说,只好继续蛰伏。 如今听二小姐这么说,她便如同放下心中的包袱,再也忍不住跪伏在顾薇膝上哽咽起来。 顾薇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又说道:“好了,让小厨房上菜,我垫垫肚子,你去拿灯笼吧。” 丹红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她手上已拿了个灯笼,顾薇刚好吃完饭。 四下寂静,只有月色洒在廊道桥上。 丹红远远便看到把守在书房外的两个侍从。 平时里陆获不在的时候只有一人守着,这几日他出门在外,便多了一人。 丹红提了个小篮子,坐在书房外不远处的凉亭内,望着月色发呆。 “诶,你看,丹红姑娘,她在那儿干啥。” “少管闲事儿,好好守你的。” 两人虽嘴上这么说,但已经守了将近一天一夜,也没怎么休息,本就神志疲劳,烦躁不堪。一只蚊虫飞过他们都能看一会儿,更何况是个大姑娘家一个人在这儿。 别看这姑娘平时和里和气笑脸盈盈的,但是说不上两句话,她就不再搭理人了,是个外表和气,实则孤傲的。再加上人家还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比府里其他丫头还多几分身价。 一个容貌娇俏、平时难以接近的大姑娘独自在跟前坐着,两个侍卫虽人还站在书房门外,实际上早已心猿意马。 她没有发呆太久,便依次从篮子里拿出酱肘子、酱大骨、花生米……还有两壶酒,满满一桌佳肴,摆在石桌上。 小酌起来。 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咕噜噜——”万籁俱寂中响起一阵腹鸣声。 “我、我……”其中一个侍卫羞红了脸。 亭中的丹红“噗嗤”一声笑出来,又邀请两人:“如不嫌弃,便过来一同小酌一杯吧。” 其中一个长相憨厚的侍卫摆摆手推脱:“不了不了,丹红姑娘,我们有职责在身。” “就在这几步远,还能耽误你们当差不成?嫌弃便直说,莫说些推脱的话。”丹红嗔怒。 另一个侍卫挠了挠头:“不不不,哪敢嫌弃丹红姑娘,我们求之不得。” “那快过来啊!磨磨唧唧!还要我过去请不成。” 两人没见过丹红如此泼辣的模样,一时腿脚有些不受控制,朝凉亭走了过去。 丹红拧了下壶盖,给两个侍卫倒上酒,柔声道:“今夜到此,是为缅怀一位故人。平日里也不太方便,今日主子歇息早,我才有此运气,能和两位一同共饮一杯,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不不不,丹红姑娘不要这么说。”两个侍卫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一眼,一起闷下丹红倒下的酒。 酒香醇厚,却不辣口,不是烈酒,喝下去口齿间还有一丝果香,清冽甘甜。 “这是我自己酿的果酒,平时就放在木桶中,酿越久越香,我这壶已酿有三年了,两位放心喝。” 侍卫们又尝一口,这酒不似别的酒呛鼻,果然越喝越觉得清甜舒爽,腹中还暖暖的,不觉多喝了几杯。 一阵风吹过,两个侍卫已经昏睡在石桌上。 丹红眼神却还很清明。 隐在暗处的顾薇走出来,给丹红拱了个手。 丹红得意地昂了昂头。 顾薇“扑哧”笑了声,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