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湛蓝色海洋,巨大的轮船高速掠过,留下一长串雪白的浪花。 豪奢的古朴轮船,身披赤金战甲的齐凛,独立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这是妖庭专用的军船,其运行速度远超一般的商用轮船,仅需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横跨漫无目的的无支海。 比起其他封地,天离地界最为偏僻,想要赶往帝城,这位峥嵘半生的老将,须得乘坐特质军船,穿越无边无际的无支海。 抵达无支海彼岸,便来到了俗称的东荒地界,更须借助东荒驻扎将领,前往传输阵法,方可顺利抵达帝城。 这种绝妙奥秘的阵法,天离这等偏僻地界可没有资格建设。 在仙力的极致加成下,虽能极大程度削减两地通行速度,但也甚是繁琐。 原本天离地界向上呈报讯息,无须这般大费周折,原本是交由精通空间之道的虫妖负责。 然而时过境迁,仙门一难几乎未能波及天离,但并不代表不会有其他不幸。 虫族族长病逝,族中青黄不接,新接任的族长年岁太小,难堪重任。 再加上祁粮山藏有仙门余孽一事,实在兹事体大,不容有失。 这也是他特意走一遭的缘故。 齐凛面色凝重,任由海风吹乱鬓间发丝,闻着那股熟悉的咸湿味,心中却是思绪翻滚不止。 陛下他…… 齐凛并非什么眼盲心瞎之人,又怎会看不穿先前鹤帝的异常呢? 他心中甚是担忧,陛下先前的反常,是否是对自己的不满。 毕竟,其他各地的老将,皆是拼死与仙门摩白抵抗,苦苦支撑良久。 天离地界地处偏僻,鲜少有仙门活动,远离战火。 故此,天离地界并未遭遇重创,更不存在与仙门摩白的拼死一搏。 危险不曾降临至天离,或许正因此,在鹤帝看来,他对自己的看法始终与其他旧将不同。 这也是为何他不遗余力,在天离界排查仙门余孽的行迹,一旦发现蛛丝马迹,立即进京复命。 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立下汗马功劳,能在陛下面前站稳脚跟。 然而从鹤帝的反应来看,似乎结果不尽人意,甚至…… 齐凛都有些担心,先前天离地界未曾遭遇仙门围攻,如今仙门余孽却龟缩在祁粮山。 须知鹤帝生性多疑,说不定会怀疑自己与仙门有染。 念及此处,齐凛粗犷的脸上愈发显得凝重,他抬眸看向前方的海岸,心中暗下决心。 鹤帝不日便会亲至,亲自剿灭仙门余孽,这段时日内,自己务必看好祁粮山,尽可能多的搜寻仙门余孽的下落,好好表现一番。 海浪不断拍打着船身,时不时掀起白花花的海浪。 巨大船只即将靠岸,船只上众多猫首人身的水手忙忙碌碌,它们多半裸着上半身,任由咸湿的海水打湿皮毛。 猫头水手娴熟操纵着舵轮,控制着船帆的方向。 齐凛的目光缓缓看向近在咫尺的岸边,他已经筹谋好待到下船后的每一项行动,直待放手去做。 轰! 轰! 轰! 就在轮船即将停至港口之际,这座海岛却是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轰炸声。 陡然间,整个海岛陷入剧烈的摇晃。 不远处的祁粮山,冒出滚滚黑烟,几近将整片天幕照得昏暗一片。 旋即,炽热可怕的岩浆,猛得喷发,好似愤怒的滚滚海浪,呼啸而来。 无数密密麻麻的火山灰与碎屑被巨大的力道冲击上天,形成遮天蔽日的团团灰雾,旋即重重落下。 黑灰色火山灰及沙砾接连落下,就如一场绝望恐怖的黑雨。 澎湃暴动的岩浆,顺着火山口喷涌而出,肆无忌惮流经地表,极致的高温犹如地狱恶鬼,将所有美好彻底撕碎。 与此同时,剧烈的岩浆暴动更是引来海啸、地动,让这座生机盎然的海岛瞬间陷入人间炼狱。 齐凛双目大睁,怔怔看向突如其来的剧变,几乎难以相信。 天离地界中最为繁华的海岛,竟在眨眼间,被摧毁至这般模样…… “撤!快撤!” 随着一声高呼,留在船上的众人纷纷手忙脚乱,离开忽然暴动的天离岛。 不少反应迅捷的驻军、住民,更是在第一时间抢先上船,争取离开暗无天日的天离岛。 船只不断在巨浪中颠簸,刺鼻的硫磺味愈发浓重,绝望地哭喊声、哀嚎声接连响起。 就在最慌乱之际,高大的祁粮山处,已然陷入了最为恐怖的地步。 火山再度残暴喷发,一时间,孤零零的海岛几乎要被这股恐怖的力道彻底撕碎。 好似瀑布般蜂拥而至的可怖岩浆,绝非什么普通岩浆,而是如假包换的天外来物。 此等恐怖至极的天外来物,瞬间席卷整个海岛,吞噬一切生机。 滚烫的岩浆更是浮上咸湿的海水,将纯净的蔚蓝色染成一片火海。 剧烈可怕的腐蚀性,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 即便是侥幸爬上船只的妖魔、人族,也并不代表他们就此逃过一命。 堪称毁灭万物的天外来物,仍能毁灭船只,将一切生命无情的埋入此方火海。 幸而齐凛乘坐的乃是官船,速度极快,赶在岩浆侵袭之前溜之大吉。 眨眼功夫,一座生机盎然、朝气蓬勃的海岛,彻底化作废墟。 高速驶离的官船,乃是唯一幸存的存在。 即便如此,众多水手仍旧不敢停歇,谁也不知道偌大的无支海域,会不会再发生这等恐怖的事。 看着渐行渐远的海岛,猩红与黑烟几近笼罩整个海面。 齐凛只觉心惊胆颤,后背的汗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整个人紧张不已。 若是再快一步下船,只怕他与船上的众人,也是…… …… 冰山。 身着明黄锦服的鹤喜,披着雪白大氅,手中捧着名贵金丝木制成的木匣,神情异常严肃。 不复往日的天真烂漫,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愠怒。 身后追随者众多军士,寸步不离地护着鹤喜。 她距离冰山脚下并不远,虽有刻意避开冰山,但身体仍旧颤抖不已,嘴唇发白。 身后的将士忍不住上前一步,劝诫道,“四公主,此地实在冰寒,若是长久待下去,只怕会伤了公主根基,还是再后退一些吧……” “不!!” “灵依仙尊,给我滚出来!” “您德高望重,怎能与你徒儿一起,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接二连三的怒斥,不断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寂静雪地。 “呼!忍不了了!” 将身体全数没入温热泉水的灵依仙尊,忽然从水中钻了出来,长呼一口气。 她喝得醉汹汹,将整个身体浸泡在温泉中,任由其氤氲暖意抵御体内冰寒,惬意非常。 然而冰山外此起彼伏的谩骂声,着实令她越来越听不下去。 她挺身跃出水面,自动蒸干衣衫的水迹,一把提起长剑,朝着冰山外走去。 她活了这么久,被人堵在冰山脚下唾骂,还真是头一遭! 再者说,骂自己也就算了,连带着自家好徒儿秦熹也要被骂,简直是找死! 真是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小辈,真把妖庭公主的身份当免死金牌了吗? 即便是她老子鹤帝,都没这等胆量,公然骑在自己头上撒野。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胆敢闯我冰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随着一身怒斥,灵依仙尊顺势挥剑劈砍,剑身兀自迸发出一抹冰蓝光晕,朝着鹤喜袭去。 “四公主,小心!!” 身后将士当即脸色大变,正欲下意识阻挡,至少挡住这道凌厉尽致的攻击。 遗憾的是,灵依仙尊出手太过迅捷,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仍旧力有不逮,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锐攻击,势不可挡朝着鹤喜而来。 唳!! 就在冰蓝光晕即将触及到鹤喜,只见鹤喜周身骤然散发出刺目金光。 一道散逸金光的虚影,猛得撑开宽大双翼,旋即做出环抱姿势,将鹤喜瘦小的身躯尽数包裹起来。 砰!!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冰蓝光晕径直撞上金光羽翼,竟是两相抵消。 对于此等反应,灵依仙尊并不意外,这一剑不过随手一挥,不是真想要鹤喜的命,她的本意,只是想给这丫头一个教训。 不过看得出来,这丫头确实深受鹤帝宠爱,身上琳琅满目的珍稀法宝层出不穷。 唰!唰!唰!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身后众多将士纷纷下意识拔出武器,面对实力恐怖的灵依仙尊,他们虽然心有余悸,但为了保护四公主安全,自然万死不辞…… 鹤帝复生以来,对四公主的喜爱毫无任何掩饰,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可以交差的。 灵依仙尊面无表情,随意扫过众多将士。 “你们,确定要与我动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装备精良的诸多将士那般,好似晴天霹雳。 他们自然不愿与灵依仙尊对上,先不说对方修为远胜自己,他们大部分都曾蒙受灵依仙尊及其弟子秦熹的恩情。 更不说,要论起实力,他们也是真的打不过…… “够了!此事与你们无关,都给我退下!” 就在此时,鹤喜忽然喝止身后将士,旋即看向灵依仙尊。 “灵依仙尊,今日之事,无关他人,纯粹是我看不惯你与秦熹的所作所为,特此前来替父皇讨一个公道!” “哈?” 灵依仙尊一怔,当即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叫她来替鹤帝讨个公道? 然而看着鹤喜那张极其倔强又认真的脸,灵依仙尊倒是好奇不已。 她收起手中长剑,双手抱胸,一副看戏般的姿态,“你要替你父皇讨个公道?讨什么公道?” 灵依仙尊这般看戏的模样,令鹤喜愈发觉得生气,一想起身受重伤的父皇,眼眶骤然通红一片。 “我知道,父皇曾经愧对于你,他曾许诺要给你精纯仙力,最终却失约了……” “可是那日,您亲自前来地宫,当众说愿与父皇重归于好,不再旧事重提。” “围攻帝城之时,秦熹出了很大的力,但父皇也不曾苛待秦熹,特意赠予其南域、西荒两大地界的精纯仙力,祝其成就圣人之位。” “可是,围攻帝城后,摩白逃窜不知所踪,而秦熹却是不知所踪,她超量吸纳精纯仙力,将西荒、南域两地仙力吸收的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更是将整个仙界的精纯仙力吸的一干二净,您敢保证,这其中没有您的手笔?” “父皇察觉到仙力异样,本想切断亲封令,却被那一记彻骨冰寒的冰域重伤!” 就在此时,鹤喜忽然打开手中端着的木匣,陡然间,一抹极致冰寒的纯粹力量释放开来。 灵依仙尊被鹤喜训得一愣一愣,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看到忽然打开的金丝木匣,下意识朝着匣中望去。 然而仅仅一眼,那道鲜红却令灵依仙尊嘴角忍不住抽动,旋即她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 “这是父皇的心脏!!” 鹤喜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又何必明知故问?!您敢保证父皇重伤一事,当真与您无关吗?” “那一掌恐怖非常,绝非出自秦熹之手,其内力深厚程度,唯有您这等仙尊一百层的高人方能施展!” “您这一掌朝着父皇的胸口而去,若非父皇反应迅速,幸得他突破死劫,及时剖出心脏,没有任由那冰域继续蔓延,这才没出什么大事!” 灵依仙尊身形一滞,“不是,真不是我……” “求您莫要玩笑,我知道您的亲传弟子秦熹资质奇佳,但即便如此,她不可能在短短几日的时间内,修至仙尊一百层,更不可能吸瞬间吸纳整个仙界所有的精纯仙力!” “能有如此实力之人,除了您,整个仙界还能有谁?!” “您是秦熹尊敬的师尊,她怎会拒绝您的要求?我知道您恨父皇,但您为何要假意与他和好,又与秦熹串通重伤父皇?!” “您知道吗?如今宏槐出逃在外,躲藏天离地界,随时都可能给天离地界带来灭顶之灾,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 “如今父皇虽无大碍,但失去心脏,实力大减,又该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抗衡宏槐?!” 鹤喜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彻底让灵依仙尊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能地想要解释一二,毕竟谁人不知她的性子,她自然不屑搞出此等不入流的阴谋诡计,暗算鹤帝那点精纯仙力。 但是,自己的好徒儿秦熹,说不定还真……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鹤喜,以及那颗彻底冰封住的鲜红心脏,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理亏。 想要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得由着鹤喜发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