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殿。 只穿着红色中衣的帝君梁印半躺在纱幔之后的软榻上,双眼微闭,一双剑眉因病痛而拧在一起。他面容清瘦苍白,虽然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看起来年事已高,但眉宇面庞,高耸的鼻梁也依然能看出他的俊朗。 “郎君” 女帝手持锦盒,一袭红抹胸肩披红纱长衫,撩开床幔坐于床边。 看着自己爱夫憔悴的样子,女帝黛眉微皱,眸光闪烁,脸上尽是心痛不忍之色。 帝君闻声幽幽转醒,稍显浑浊的眼眸在见到女帝后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兰姐” 帝君有气无力的说道。 女帝抿了下唇,压抑了下自己心中的悲切之感,憋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问道: “郎君最近可好点了?” 帝君微微点头,“臣侍最近已经好多了,之前如死了一般浑身无力,连动都动不了,现在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 “那就好”女帝垂眸看向手中的锦盒,一副有着心事的样子。 见状,帝君问道:“旺儿最近怎么样了?” 旺儿也就是二人唯一的孩子,溧阳皇子姬玉,乳名旺儿。 女帝勾了勾唇,笑道:“那孩子好着呢,一直想要来看你,但你现在身子骨还没完全恢复,还需要静养,所以我便没让他来。等你好了,我们妻夫儿子三人再好好的聚一聚。” 帝君想到自己的儿子,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旺儿也老大不小了,兰姐你有没有给他张罗一个好人家?” 提起这个,女帝似是想起了什么烦心事,微微蹙眉道:“给他找了几个,但他都不满意,说什么想一直陪在母皇身边,简直气死我了。” “兰姐倒也别太逼他,这孩子被宠坏了,自由任性习惯了,若是强行安排恐怕不仅会伤了你们母子感情,还会落得女家心里埋怨。” 闻言,女帝上前,将帝君揽在怀里,而帝君则小鸟依人般,顺势歪下身子,依偎在她柔软的胸怀之中。 “都听郎君的,郎君是大媚的帝君,后宫之主,孩子的婚事理应你来操持,等你病好了亲自为他办,肯定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女帝打开手中的锦盒,拿出一颗朱红色的丹丸送到他的嘴边。 “这是新炼制出来的丹药,郎君只要坚持服用,一定会好起来的。” 帝君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但看着自己妻主殷切的目光,便又张开了口,将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下肚,帝君苍白消瘦的面庞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些许血色。 女帝不由得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这果然是神药,臣侍身体里亏空的气血,好像真的补足了一些。” 女帝扶住帝君的肩膀,又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气色,露出欣慰欣喜的表情,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恢复了一丝神采的帝君凝视着自己爱妻风采依旧的面容,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感慨。 他忽的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幺妹现在怎么样了?臣侍听闻她在外朝与陛下闹了些不愉快,已经负气返回封地好几个月了?” 闻言,女帝微微蹙眉,又重新将自己的爱夫揽在怀里,倚靠在一起。 “郎君不用担心,幺妹在封地自己待的逍遥自在的很,她旺儿一样都是被朕给宠坏了。” 帝君微微蹙眉,抿了下唇,主动伸手揽住女帝的腰肢。 “其实外臣和幺妹说的也不无道理,是臣侍拖累了陛下,陛下还是应该趁着还有余力纳娶男侍,不能因为臣侍绝了女嗣,断了皇室香火。” “绝无可能。”女帝有些激动,扶着帝君肩膀的手也因此稍显用力,但又很快放松下来。 她顿了顿,平复了下心绪,继续说道:“当年朕在烟雨楼求娶你的时候已经当着你师姐和岳母的面立下誓言,若辜负了你我姬逸兰定天诛地灭,更何况当年朕被大姐的刺客重伤,是郎君你将全身的功力都渡给了我,还抽出自己的心头血为朕疗伤,这才把朕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你如今一身重病也是皆因于此,朕怎么可能当忘恩负小之辈辜负了你。” 帝君蹙眉抿唇,面对爱妻的深情告白,他欲言又止。 女帝扶着帝君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轻轻放平,给他拉上了被子。 “郎君先歇着,朕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一会再回来陪你。” “兰姐也别太劳累,伤了身子。” 女帝有些依依不舍的又抚摸了下爱夫的面庞,手握着锦盒起身匆匆离开了蜂鸣殿。 身边只有刘大伴相随,一袭红纱裙的女帝在空荡的宫闱之间穿梭,三拐五拐,又穿过了一片园林庭院后,来到了冷宫。 按理说先帝的后宫不是去世便是放出宫外,而女帝身边只有帝君一个夫君,冷宫本应以空无一人。 女帝来到冷宫深处,一间不起眼的隐秘小屋前驻足,门口的两个持刀守卫立刻扶手躬身行礼。 “参见圣上!” 女帝微微颔首,道:“把门打开。” 一声令下,两名守卫拿出钥匙,打开了缠在门口的两把大锁。 一推开门,屋内的一切便映入眼帘,本应该是皇宫弃君居住的房间里,摆满草药以及炼丹的工具。 一名穿着白青色道袍,束着高冠,须发皆白,看似有些仙风道骨的长须老者正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打坐。 而他身后,则是一尊还尚有余温的巨大青铜炼丹炉。 女帝见到他,露出厌弃的神色,随手将手中的锦盒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止步于门口。 “青城,新的丹药何时才能炼好?” 打坐的老道没有睁眼,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勾起唇笑道:“陛下有些太心急了,只要材料到位,丹药自然便能炼好,倒是陛下答应的东西,不知给老道寻来了没有?” 女帝蹙眉道:“朕的小舅子已经给你寻来了,不过他进宫忘了带来,下次便能给你。” “是忘了带,还是陛下的御弟察觉到了什么,故意在跟您拖延?”青城正色道。 闻言,女帝瞬间沉下了脸,厉声道:“你这妖道是什么意思?” “老道没什么意思,老道只是想提醒陛下,帝君想要痊愈的最后一步关键就记录在完整的赤冥教秘法之中,若陛下不信老道,老道死了不要紧,但到时候帝君恐怕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听他如此说,女帝心中气急,攥紧拳头手心发白。 若不是要留着他给自己的爱夫续命,女帝现在就想活剐了此人。 “你放心,朕贵为天女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东西,就一定会给你找来,你就安心在这给朕的夫君炼丹医治,你若医不好,朕就杀了你!” 女帝咬牙切齿的说着,随后拂袖而去。 屋门重新落锁,屋内却传来这老道的阵阵笑声,听着有些渗人。 女帝气冲冲的没走几步,一名身着暗红色锦袍裤装,头顶束发,腰间斜跨着绣春刀的女官凑到跟前,手捧着一封书信,单膝下跪。 “陛下,允州的飞鸽传书,卑职不敢做主,请您定夺。” 女帝黛眉微挑,有些诧异,接过密信,扯开印封,翻看起来。 眸光流转,女帝在读了两行后,顿时神色微变,沉声道:“江夜,命镇抚司速速派人去允州荷花县,就说是朕的口谕,介入此案,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有数。” 江夜扶手行礼,“卑职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