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招呼声,有小学徒打开门缝往外一瞧,看清来人是万馨儿和楚凌,扯着嗓子边往回跑边嚷嚷。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东家与万掌柜来啦!” 楚凌一愣,忙不迭紧走几步,他没那小学徒跑得快,又没看清是谁,登时气急败坏走回万馨儿身旁。 “二嫂嫂!您瞧那厮,这阵势搞得跟咱们是土匪进村一样。” 排队的许多百姓听罢也都跟着笑出声来。 “哎呀呀!小东家真是风趣!真是风趣啊!” 楚凌客气地拱手回礼,他经常跟在万馨儿身边,说话做事受她许多影响。可不知怎的,没走两步楚凌又刻意放慢脚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万馨儿驻足,瞧见人群中有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神情就好似村头老太太在嚼舌根,四周总会围绕着一种神秘的氛围,她不用猜也看得出来。 许多人自从知晓二人是叔嫂关系,少不得讥讽几句,说他有违男女大防,叫小楚凌一句“礼岂为我辈设也?”给堵了回去。 万馨儿是现代思维,自然不在意这些,可今日楚凌举动倒是反常。 她看破不说破,径自走进铺子,崔文卓忙不迭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呦!咱们店里头的大功臣来了。” 说来,崔文卓这人很听劝,自端午后送来的账本全都没有错处,也没在铺子里酗酒,连全店升薪唯独没有他也没意见。 万馨儿总觉得此人心机深沉,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下去,便笑道:“还是有劳诸位帮衬,铺子里少了你们谁都不成。” “崔先生,张老爷子现在何处,我画了些图样想拿给老爷子瞧瞧。” 这句恭维崔文卓很是受用,忙慌慌上前帮着打起帘子:“张老就在后头,万掌柜只管进去就是,老爷子吩咐了,您来了随时可以进去。” 万馨儿点头,又瞧了眼天色:“崔先生,眼瞅着离开门还有段时间,外头太阳升起来天也渐热了,劳烦先生指使几个小的给外头排队的百姓们准备些茶水。” 崔文卓愣了愣,随着万馨儿的目光向外看去,怔怔地应了声“是”。 记起来也有许久未见过张老爷子了,老人家依旧坐在院子边的树荫下,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做簪子,而是在画图样。 楚凌说几个小学徒里有个天资不错的,现如今铺子里那些基本款的绒花簪都交给小学徒去做了。老爷子自然能轻松几分。 张老爷子画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万馨儿的脚步,待他停笔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她这才开口。 “想来张老得了闲?都有功夫画起图样来了。” 只听“哎呦”一声,张老爷子倒吸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待看清眼前人,眼神猛然一亮,连带那花白的胡须也扬了起来。 “掌柜的可叫老朽好等啊!快!来瞧瞧老朽画的图样。” 也不等万馨儿开口,便闪开身,将桌前的位置让给她。 打眼一瞧,纸张上画了许许多多各色的图样,有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其中有只彩色凤钗,形状并不似传统的凤钗那样端庄大气,反而用了柔粉色与青色、紫色相结合,凤尾飘逸灵动,口中还衔了串珍珠步摇,让整支凤钗多了些许活泼俏皮的意味。 老爷子捏着胡须:“王妃娘娘给郡主定制了一枚凤钗,老夫下了些心思,掌柜的瞧着如何?” 张老爷子笔触细腻,细节到位,哪里该用几根绒条,哪里该串哪些珠宝,该使用什么样的技巧都记录的极其详细,只这一幅图样便将多年功力展现的淋漓精致,与之相比,万馨儿所画的图样就多了几分抽象,现在看来华宝斋能得百姓们的喜爱,张老爷子是功不可没的。 她发自心底地感慨:“老爷子您是妙笔生花,这凤凰简直是破画欲来,画得维妙维肖,又不落俗套,馨儿佩服!” “哈哈哈哈!” 老爷子放声大笑,得意地捋了下胡子。 “老朽我呀!就喜欢掌柜的这般从不藏着掖着的个性!”话到此处张老爷又兀自打量起万馨儿来,话语间稍稍有些担忧:“先前听说掌柜的病了,如今可大好了?瞧着倒是比以往圆润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有些瘦了。” 其实自从陈二和老郭来了以后,西小院伙食水准直线伤势,她已经胖了不少了。 “有劳老爷子牵挂,还行!还行!” 张老爷子却竖起眉毛,殷殷嘱咐:“掌柜的一定要养好身子,女儿家身子最是重要,像老朽远在京中的儿媳,前些年生了小孙子原是件喜事,可自打那以后身子倒是大不如前了,但凡一个不注意便时常病着,老朽倒不是心疼这些个银两,是心疼儿媳妇年纪轻轻就躺在床上,不能享福啊!” 万馨儿明白张老爷子的好意,遂恭敬地谢过了。 小学徒过来传话,说已到了开门的时辰,问万馨儿可要过去瞧瞧。 万馨儿便起身告辞,刚打帘进了屋,便瞧见方才在门外等候的百姓们都一拥而上。 为首的大汉从腰间革带扣出绞好的碎银子往柜台上一掷:“掌柜的!来三支限定端午限定!哦不!七夕限定簪子!” 大汉满脸大汗又生得膘肥体壮,凭借一己之力将许多人拦在了后头,有人不停向前推攘,也不见他有分毫的晃动,端得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待那大汗得了心仪的簪子走了,身后才又拥进来七八号人,纷纷将银子敲在柜台上。 “我要三支!” “唉?你这厮不讲道理,明明是俺先进来的,掌柜的先给俺来上三支。” 也有瞧中“簪王”准备试试手气的,一时间华宝斋门前好不热闹。 万馨儿站在后头瞧着吩咐一旁的大忠:“下回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叫后头的学徒都过来,维持秩序,这样推搡万一出点岔子可不得了。” “最好是用木条凳子,在门口摆出条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通道。”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个条形的人来,先时露出了一张老脸,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三少爷!二少奶奶!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