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与温舒瑶俩人走走停停，其实是温仙子主导着节奏，哪儿的摊位有新奇就凑过去细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模样。 如此松弛自在的感觉令她想起九岁时被师尊带着去体验河州当地的赶集，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的，糖人儿、糖芦葫、糖霜豆子、咸香豆子，想吃啥就吃啥。 在麻子身边才有如此放松，不用端着装着，就像放下重担后浑身轻松般惬意松弛。 温仙子一脸新奇神色逛玩，浏览一摊子又一摊，只看不买间也有无尽的乐趣，俩人正好来到大妖五爷的摊前。 以五爷近几百年大妖的道行，凡俗肉眼是看不见他的。他祭炼的幻身等闲修者也得讲缘才能看见。 。。。 潮音阁地处河州集河县县北，占据几座山几座沙洲还有一百里长人迹稀少的河域，占地何止万亩之广，圈地立宗开山时花费不少人情和财力，几乎耗光了赤炼仙子毕生的积蓄和人脉。 盘下这么大的基业想要得到大魏官府的承认，光有钱圈地有道统开山收徒传业还不行。 最重要的事要时时福佑当地泽被众生，不然被当地官府一纸诉状投到黑冰台告个祸乱民生大黑帽，毁万民而肥一家之私，事儿可就大了。 轻者“诫勉谈话”贡赋加倍抽丁充边，重者树倒猢狲散。 河州每年的河道汛期期间，潮音阁都派遣精干弟子协同当地官府疏浚河道，尤其是上游冲积的浮木河草造成的下游河道或码头拥堵使得舟船难行。 河州七成的货运贸易依靠四通八达的大小河道，航道通畅关乎民计民生的大事，潮音阁作为河州地界玄门正宗的头号势力义不容辞，门中弟子几乎都参加过河道疏浚等庶务，可以说每年都是疲于奔命尤其是锻炼的年轻弟子，为此每年潮音阁高层不得不再雇佣大量散修协同帮忙处理河务。 官府乐见其事，只要河道畅通无阻就好。 在疏通河道时难免入水，故而潮音阁的弟子最擅辨识水生灵花异草，甚至宗门重地莲池台庭的诸多水生珍花灵草大半由外出公干的弟子带回移植的。 温舒瑶曾在一次疏通河道时发现一株扎根于一截浮木中的异花珍珠蝶兰，是难得的蝴蝶水兰异种，本来如蝴蝶翅膀的花瓣异化成一含苞待放的花苞粒粒似珠，赏心悦目不说，其花香还有奇效。 香味清新提神醒脑，采集花珠干制成香料填入香囊佩戴于身在静修时可替代安神香。 为此温仙子还被师门记了一个大功，私底下其师尊还奖赏她十枚百年莲子。 如温仙子这般献异花记功的不胜枚举，多年积累下来，潮音阁仅以莲池台庭所产的灵花异草基本上做到了自给自足，关乎丹药供应的大事不再受制于他人。 当然此乃门中隐密，为掩盖灵药供应充裕的秘密，潮音阁每年还是要花费大量资财向江湖中几大丹药名门大家采购兑换丹药。 温仙子来到大妖五爷的摊前一眼就看出其中猫腻。 忍住心中疑问抬眼瞥了下安神在在的摊主。嗬嗬，连抽得烟锅子也有几味水生灵草的味道。 念及此，温仙子一副老娘很厉害但你不知道的样子微抬下巴斜眼挑衅地瞅了身旁小书生一眼。 麻子一脸懵，目光呆呆，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事？让舒瑶一副小母鸡刚下蛋就忍不住昂首高歌的无比傲娇感？ 活了很久的五爷正暗自吞烟吐雾莫名得意呢，冷不丁瞥见一女娃儿的眼神充满戏谑，得，轻松看破自己的形藏。 好厉害的女娃。 讲真，除了卧虎丘供养的那几位老不死的和隐于市井的俩仨高人，京城里头还鲜有人物能轻易看破他形藏的。 五爷心惊而色不改，却不知温舒瑶只看出了他故意摆的几粒药丹耗材全是水生灵草。 到底还是五爷活得久，凡事喜欢往深了寻思，不断脑补。 “女娃俊俏着哩，看中了啥，阿爷来个大优惠？”五爷缓缓吐出个烟圈儿，一脸祥和。 “前辈莫说虚话，当真优惠大？”温舒瑶眉眼微挑，忍住喜意再问。 “当然。通通五十两银子一件，买一送一，优惠够不够大？女娃且说来听听。”大妖五爷豪爽一笑。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每样来三件。您说好的哟，买一送一的，可不许反悔，多谢前辈啦。” 温仙子伸出玉手朝着摊上的药瓶点了点。 她点一下，五爷身子微微颤一下，她点几下，五爷身子颤个不停。 好家伙，这女娃眼力够毒啊，全点在了丹药价值不菲的普通药瓶上，绕开了那招人喜欢的精美瓷瓶，也绕开了副作用羞齿的百草固元丹。 五爷心中暗暗叫苦。 在鬼集摆摊的五爷有些不着调的小癖好，喜欢戏弄人。 借宝塔水劲炼制的珍稀药丸都放在普通再寻常不过的小瓷瓶里，品质差的大路货皆郑重放置于精制的青瓷粉瓷小瓶里，药膏也是一样，效果惊人且耗材金贵的宝药黑玉续金膏随意盛放在一只豁口破碗里，比较普通的金疮膏舒筋散却用一个个精美可观的檀木小漆盒装着，主打一个惊喜加反差。 “横行江湖”多年，不料被一女娃娃轻易识破。 嗯，看破不说破。 温仙子玉指点点的尽是那几个貌不起扬的瓷瓶破碗。 五爷目中异色立销，笑得畅怀。 莫名心生一种知己的感觉。 “好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给你包上。”五爷应和笑道。 难得碰见位有趣的，且遂了她。 其实五爷内心很想问问小女娃是如何看破自己形藏的，不过多年的生存智慧告诫他，好奇心不要那么强。 一老一少，笑呵呵，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麻子也迷瞪过来，毕竟在老家经那不着调的廖爷“磨炼”过几回，不能说通识百草，额，辨识几种药草还是可以的。这散摊上散发药草芬芳与山野花草略有区别，更精确地讲，味道要清淡些。 他对水生药草不甚熟悉，但瞅舒瑶一脸莫名的嘚瑟劲儿，想来她是知道的。 小书生静静立一旁，默默看温仙子表演。 这是捡到漏了？ 小书生摸出几张银票递给嘴角上扬的温仙子。 钱货两讫。 拜别五爷。 鬼市人多口杂，温仙子知趣，按捺内心兴奋，到手的药瓶看也不看递给麻子，遂转身昂首挺胸，持扇轻摇，无比傲娇，风度好是翩翩。 麻子见此苦笑无声，疾步回道五爷摊前，花了二十两银子要了两个檀木小盒，给药碗里的宝药黑玉续金膏搬了个“家”。 待事罢再匆匆追温舒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