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堂，在京城外郊，与卧虎丘不远，一座紧挨浊河的石山中。 此河不大，曾以清澈出名，后来经历一番改造后，河水浊浑不改。 此山也无名，自从被千机堂占据后便称千机山，山体基本就是一块玄武岩的石山。 几百年来，千机堂快把千机山掏空了，山腹中尽是密密麻麻的洞道和处处有炼器洞室，与普通铁匠铺不同的是，这里的匠师单拿出来都是名匠大匠。 千机山周边三十里范围内有黑冰台协同皇城卫一起巡守，两家每年的补贴只以部分武备更新抵账。 此事旧例可循，几百年来的规矩。 小书生同大志驾着马车来到千机山外的关卡，待卫兵验明正身后才放通行。 整座山都在冒烟，黑烟白烟甚至偶尔还有红烟绿烟。 千机山快成冒烟山了，这是麻子走近千机山时的第一感受。 整座石山尽是高矮不一的烟囱，乱石丛丛，土壤贫瘠，能活下来的野草灌木都是历经烟熏的“异种”。 “可是张都卫当面？”一位身着短打麻衣的壮汉急匆匆问道。 “正是在下，这是批文，请过目。” 马车留在山外的关卡处，麻子大志两人顺着碎石子铺设的硬道来到一处山门处，见一位络腮胡子壮汉正面显焦急神色，忙上前道。 “哎呀，不看了，你们能走到这里，说明那帮皇城卫早验证多次了，走走走，快些去库房领甲。” 只见此壮汉顾不上同小书生客套，一把伸手拽进山门里。麻子苦笑着只好任由他拉着走，还不忘朝四处瞟一眼，呵呵尽是明暗不一的哨岗。 此地不愧是戒备森严的机要重地，短短百步几乎是十步一岗。 大大小小高低皆有的洞壁小道曲曲折折，不是“自己人”只得迷路，此般设计本就有迷宫奇效。 不远处传来轰鸣耳膜的滔滔声，原来是千机堂挖到一处地下暗河，又请来机关术不凡的偃师利用水力架设机关禁制将千机堂的几座库藏联合保护起来。 传言几百年前那位技艺精湛的偃术宗师曾是南楚天偃宗的高徒，只因私人恩怨与宗门实力派长老结怨，故而逃离南楚来到大魏存身。 几百年过去，这机关锁仍旧是千机堂的“一宝”，目前无人破解，只得以密钥解锁方可进出。 因这位壮汉有一炉珍稀难得的宝材在紧要处，麻子等领取盔甲装备时耗时极短，几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从千机山出来了。 “大志，回家。”麻子轻轻一拍脚下的铁角木箱，朗声笑道。 “好嘞。驾。”大志微笑轻甩马鞭。 他的那身盔甲，麻哥昨晚早给他了，只是提醒他平日里只能在公干时穿戴。 自己皇城卫的牙牌必须时刻系在腰间，京城的羽林卫皇城卫北府军等军规如山，除公务值守外任何时候场所不得着甲，否则以谋逆论处。 麻子深怕他一时心急着甲去河寨里找他的那些小伙伴显摆。 皇城卫序列中什长以上配发的盔甲皆是出自京城千机堂甲胄司的精品，不是紧要部位还能抵挡劲弩正面三射呢，乃是管制禁品。 而作为都卫的亲卫可以着什长以上的配甲，大志身着的甲胄虽是麻子所赠的一副精品大漠风格的全身黑鳞皮甲但并未犯法。 大魏对有功名的读书人甚是优待，连他们着甲招摇过市都没人管，当然前提是不惹事儿。 毕竟读书人身着一身甲胄于闹市显摆，丢人现眼的只会是自己，其次是身旁同窗好友，再次是师长。 说来也是，读书人自古轻武。 小书生对自己人向来是出手阔绰，他珍藏的那几副大漠豪族的精品甲胄在大魏是难得的物件儿，可惜少有人玩得起。 虽是战利品略有损坏，待缝缝补补后又能给其他亲卫用。 麻子上任都卫一职的坐骑都替京兆府省了，上次那赤狐部某着急回去争族长大位的一长老赠送的北原马当脚力绰绰有余。 现在还在梅园后院的马厩里上等精料养着呢，大志没少牵它们到城外遛弯子。 大志体重小二百斤，若是着甲持棍少说再加一百多斤，自然选了匹高大威猛且膘肥体健的北原黄骠马，而麻子选的则是一匹体型较为瘦削的枣红马。 二月二，龙抬头。 两人骑马不缓不急来到城外皇城卫营寨辕门外，被卫兵拦住。 “来者何人？此乃兵营要地，闲杂人等无事请离开！”一持长枪的戎装卫兵瞠目急声呼道。 “在下张青张牧之，乃皇城卫骁勇都新任都卫，此乃腰牌及任命书还有京兆府枢密院的盖印批文，请卫士过目。” 麻子下马，早早取出诸物高高举过头顶，来到长枪卫兵跟前以待验证。 别看辕门处只有四名戎装卫兵看守，营寨的两侧高墙上暗处皆藏有弓手枪兵蓄势待发呢。 依照皇城卫据营操练条例，辕门此处明什暗什，多少有三十多悍卒在此藏身。 “张都卫？里面请。”嘴里说得轻巧，但长枪卫兵还是细细扫了一眼京兆府的大印与枢密院的大印明细，连带着腰牌也翻看细察，涉及兵戎大事不可不细。 机警，细心，通文，长得人高马大，武艺了得，眼力深，一样都不能少。 这可是营寨的脸面，每月还加五两银子的饷银呢。 不是在营寨里随便点个大头兵便能当辕门卫兵的。 “请问贵姓？” 麻子接过腰牌等凭证后温声笑问。 “免贵姓赵，都卫喊俺赵三枪就成，呵呵。”长枪卫兵适时地笑得很应景回道。 “你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当某亲卫啊。”麻子还未踏进营寨一步呢便先挑起精兵来。 “愿为都卫效死。”赵三枪双手持枪单膝蹲地大喊。 “好好好，快快请起。” 张都卫一番礼贤下士的作态让藏在营寨里的值守悍卒心动不已。 都卫的亲卫啊，不光是饷银加十两银子的事儿，几乎相当于都卫的私卫。 人家都卫吃肉，寸步不离的亲卫铁定喝汤，最后漏点清淡寡汤才轮到其麾下军卒。 麻子在赵三枪的引导下到营帐的途中，轮班值守的个个长得膀大圆粗的精兵持枪舞戈，似乎要在新都卫眼前好好卖弄风骚一番，万一被相中呢。 “好好好，诸位且接着操练值守，三日后校场角力，本将择优选亲卫一十八名。”小书生朗声笑喊。 勿怪皇城卫骁勇都的精兵悍卒这般卖弄，实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前任都卫是个将门勋贵子弟，实实的大草包，除了夜眠艳妓就是纵马骑猎寻欢作乐，整日嬉戏消遣不停。 须亲率骁勇都诸军卒尽职轮守的时间一年中加起来还没有睡在无定河上的画舫香闺长，营寨中诸般军务基本扔给一须发斑白的军文书，一个投笔从戎三十年的老军倌儿周童生周有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