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县君被称为京兆尹，正三品上阶，妥妥的朝堂大员，位高权重，手段了得的老狐狸。 能在这位置上坐够三年还能外放作郡守大都督的都是“狠人”儿。 故而大魏的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稳稳坐过三年京兆尹位子的郡守才能称得上是“大都督”。 不然，名实其不实，纵然圣眷昌隆又如何，地方豪强能看得起你？ 陇西郡的大都督秦怀雁曾在这京兆尹的位子上坐了五年才得以“下放”陇西。 不是他坐得不稳，实在是能力突出经京城诸位大员苦苦“挽留”了两年才不得不放手。 京兆府境内多河且濒临玉海，大大小小由九条河流奔腾汇流入玉海。 故又称九龙拱平京。 九条河流缓缓而淌，河道上船帆似鱼鳞，再有历年拨的银子修河筑堤，除了那条“臭名昭着”无定河的鱼肥不能食外，其他几条河的航运河鲜供应着平京这座日啖万头猪的大城。 麻子微微抬眼望着不远处遮了半边天的巍峨城墙，那里便是大魏心脏，平京。 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城墙，嗯，跟山一样高，比陇西边陲的雄关镇西关还要高。 “道长终须一别啊。” 站在宽阔的驿道旁，麻子同白云观高修常安道长辞别。两个月多来，两人伴行数千里，算是好友，在此一别难免别生伤感。 “铁老弟又不是见不得贫道，若是哪天烦闷无聊了尽管来白云观寻贫道，贫道的酒量不大勉强能饮上几杯的。哈哈，就此别过，再相逢。” 常安道长倒是潇洒，见多了离合，不作那惺惺之态。 “走咯。”常安道长轻甩道袍，轻轻安抚着包袱中的碧玉蝾螈，迈步走向白云观方向。 “走吧，芸娘，咱来会会这京城繁华。”麻子目送常安道长消失在人流中，转身同芸娘说道。 早在贺州时麻子就跟没有“民籍”的芸娘办个“身份名牌”，为不必要的麻烦，芸娘现在是“奴籍”。 虽然大魏明面上不认奴籍，但私下里这却是黑户上册最简单的捷径。 桂岭深山中小半山民是大魏黑户，为了少缴税，各村寨寨主头人将真实人口隐瞒，其黑户生死决断大权由本地村寨的头人寨主等掌控。 来到这京兆府地界儿，当然不能衣衫褴褛的进城，否则会被来回游走的衙役赶出地界儿。 麻子能在侍女衣着上花上几十两银子不眨眼也让常安道长愈加相信此乃一隐藏极深的公子哥儿。他还是一身刀客装扮，只是外罩一件玄狐镶边的暗锦袍子，头戴狐皮帽子。 芸娘一身水青色锦袍着身再加清秀白嫩的脸蛋儿算是道茶余饭后的美丽风景。 两人汇进待进城的队伍中时竟不显眼，看来这京城人士都是身价阔绰的富人啊。 就麻子他这一身装扮，在他老家镇子那里也是回头率不低的行头。 近冬月了，京城地处大魏东北方，已经迎来几波自北地的猎猎寒风。 不愧是大魏的首善之地，城门税仅仅一个铜板儿，按人头缴纳。 麻子跟着队伍穿越二十丈深的城门洞来到京城，豁然开朗，沿途叫卖声，讨价还价的烟火气令他们大开眼界。 不是没见识过街集的热闹，只是没想到京城人士也是这般俗气，每日的吃喝拉撒都得花钱。 京城有宵禁。 至于严厉不严厉那得看京兆伊的心情。 心情差的话，满大街是抓捕不法的黑衣捕快，心情好的话，满大街是游走好闲的皇城卫。 没错，京兆尹为嘛“位高权重”且深得百官百姓“喜爱”，其中最重要一点便是掌握着京畿三路兵马中的“最弱小”的一支，八千皇城卫。 “趁天色未晚，先寻客栈住宿，再择时逛一逛。” “嗯。”芸娘牵着骡子转向南街。 说来麻子在陇西郡古城县担任县尉一职时曾与那黑冰台苏校尉有过一场交易，小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 其中一处抵物正是在京城南街的一处临街宅子，可惜时事变迁，那处宅子被苏元苏校尉的族叔看上又往苏府内库送一万两银子“卖”下。 故而麻子手中的房契地契“没用”了，可笑的是昨晚他同芸娘谝呢，自己在京城也是有大宅院的。 临街的，临街的，一溜儿三间两层大商铺呢。 翌日，两人来到南街寻那处大宅院时有些发蒙。 宅子门前站着两排膀大圆粗的护院，凶相摄人的石狮，大红漆的铜兽大门，门匾是清贤之家。 两人瞅着这架势不像是没人住啊？ 咋办？ 麻子又不能将那“不靠谱”的苏元抓来当场玩个“对簿公堂”。 身居京城还是收敛些为好。 还好芸娘不太懂大家族的倾轧内斗，这要是他领着温仙子来京城游玩整出这戏码来，不知有多害臊呢。 “这梁子算记下了，苏兄，这次你可得出大血咯。” 麻子心中那那念叨着，寻思回客栈后便去信一封，好好惨嗑惨嗑那苏大公子。 “芸娘走，我们去逛逛这京城。” 十里烟花地，说的便是沿着无定河的十里烟花巷，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界儿，彻夜明亮的灯笼将无定河两岸映得犹若白昼，十里无定河的河水都是淡粉色，胭脂水粉染的。 此处的无定河本是真正无定河的一小小支流，但在诸多商贾大佬的鼎力支持下，硬生生地将一条宽约两三丈的小泥河开挖成能并行十艘十余丈画舫的大河。 十里烟花巷的消费也是京城里最数得上的，上画舫落座听个曲儿也得十两银子，还不含上小船迎接时的二两银子引路钱。 十两银子啥也干不了，连送上来的茶水都是寡淡无味不知冲了几遍水了呢，更不提上的果盘干果零嘴了，那待遇可不是十两银子能消受的。 夜幕将临，虽寒风猎猎，但依旧挡不住文人骚客们齐齐赶赴十里无定河的热心。 麻子在前，芸娘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两人从拥挤人流中挤出来，站在青石砌筑的河堤上遍览夜色。 大红的圆灯笼高高挂意味着此画舫的佳丽们都有空暇同诸位豪客畅谈理想和未来，欢迎打扰。 漂亮的宫灯高高挂又示意此画舫中有贵客，京城内的权贵们在画舫上夜谈风月，请勿打扰。 至于为嘛没有画舫挂灯笼示意客已满恕不接待的仪式。且放心，搞谈心服务这一行的，千万不能说客满。 画舫讲客满那是打自己的脸呢，将银子往外推呢。 服务永无止境。 这曾是某位知名京城纨绔最亮眼的豪言，被众多青楼管事奉为圭臬。 让客人舒心满意是姑娘们最基础的本领，让客人一到天黑就奔你这里来，夜夜不归才算真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