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嘴看到潘叶，嘴巴一撇：“你现在来干什么？人都已经成这样了，你来晚了。” “之前医生说了，要是有钱，能继续在医院里面做针灸推拿这些，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我去找你借钱，你二话不说，就把我给赶出去，你把这个家害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你公爹残废了，你开心了？你还跑回来干什么？” “如果你肯搭把手，他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 牛大嘴就是要把潘叶给架起来，不孝子这三个字，她要牢牢的贴在潘叶的头上。 至于林爱国，那是他的命，医生都说了，没救了，她也不是舍不得那个钱，而是没有必要把钱花在一个废人身上，家里其他人，也是要生活的。 再说，林爱国住院这么久，也花了一百多块钱，一头猪被他花掉了，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谁让他自己干活不小心的。 “要是不欢迎我回来，那我走？”潘叶说着抬腿就要往外走。 跟牛大嘴争论那些没必要，反倒会撕扯的很难看。 她可没打算求着回来看林爱国。 陈美玉赶忙拦住了潘叶，对着牛大嘴没好气的说道：“牛大嘴，你是不是不折腾，就浑身不舒坦啊？” “潘叶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用这个态度来对她？” 说完，扭头又劝起了潘叶：“别管她，她这人，一辈子都是这副德行，没得改了，你别跟她计较。”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你公爹，孩子也进去看看，都很久没见面了，他肯定也想见你们了。” 这要是来了，不见一下真人，就跑了，村里人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陈美玉带着潘叶和两个孩子，进了牛大嘴跟林爱国的屋子。 昏暗狭小的屋子，一张宽一米二，长一米八的大床，就足足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潘叶再次见到林爱国，也是被惊到了，他很瘦，是那种有点吓人的病态的瘦，花白的胡子，在他的脸色张牙舞爪的伸张着，哪怕有人进来了，也没有引起他的丝毫情绪波动，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哪怕之前已经见过他了，再次见到的陈美玉，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往下沉了几分，酸涩也有，明明前段时间，还身体硬朗，能挑着两担大柴走的飞快的人，这才多久，就成了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林爱国比他哥小个两岁，可此时看起来，比林老大大了五岁不止。 “大哥，这是潘叶，她带着孩子回来看你了。”陈美玉走到了林爱国的床边，指着潘叶说道。 林爱国从自己的世界中出来，缓慢的转头，看到了潘叶，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下子就弥漫了一层水雾，万般滋味浮现心头，不过，都迟了。 是他对不起老大，想到年纪轻轻，就被压在了矿井下，连尸体都没找回来的老大，林爱国混浊的眼珠子不由自主的泛出了眼泪水。 想到老大林兵，林爱国像个孩子似的，张开嘴巴无声大哭起来。 陈美玉看到林爱国哭的伤心，心猛的揪了起来：“大哥，你别哭啊！看的我都想哭了。” “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跟潘叶说吧！” 她没说的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 毕竟对方这种状态，一看就不是能活的长久的，她听牛大嘴说过，林爱国现在，一天都喝不了两口稀饭，这人要是连东西都不肯吃了，那就没什么活头了。 外面的人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很快，不大的屋子就挤满了人。 都这时候了，说风凉话的人自然是没有了，都是安慰他的。 “爱国啊！想开点，你这样是不行的，能吃就吃，人生在世，苦一辈子了，别舍不得吃。” 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哪怕村里再尖酸刻薄不过的妇女，也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来，不然，是会被村里人编排一辈子的，名声就臭了，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人，死猪不怕开水烫。 “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吃什么，都说出来。” “林军呢？他爸都这样了，他去哪儿了？把他给找回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有人发现林军又不见了。 徐清赶忙出去找，猪圈茅厕都找遍了，都没见着人。 林爱国不想说别的，扭过头去，手和肩膀用力，把自己给翻到了面对墙壁的一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了无生趣的感觉。 一行人往外走的时候，还在感慨：“他这也是运气不好，没那个享福的命，这新屋子才住了一年不到，人就不行了。” 牛大嘴跟了上去，应和道：“他就是这个命，人啊，不认命不行。” “我今天一大早起床，就给他熬肉粥，结果，他一口没吃，还跟我生气，我反正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还债来了。” “这次他住院，光是钱，就花了三百多块，家里剩的那点卖粮食的钱，全都被他给花掉了，我还回娘家借了一部分，也不知道，把猪给卖掉，能不能还上那一笔欠款。” “我也不是不想给他治，而是医生说了，他这种情况，没得治，哪怕是去了大城市，花个几千块钱，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太理想。” “再说，家里现在一贫如洗，哪还有钱啊！” 说到这里，牛大嘴那叫一个伤心，一百多块钱，她一年都可能存不下两百块钱，全都让这老头子给祸祸了，她偶尔不顺心，骂他几句祸害，说他祸害后世子孙，也没骂错啊！ “欸，大嘴，可别哭了，这要是哭坏了眼睛，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张家婶子安慰道。 “这个家，以后还得靠你呢！” “人总归还是要往前看的，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你想想石头他们啊！” “哪怕是为了他们，你也得振作起来。” 牛大嘴点点头，抹了一把眼角，至于有没有眼泪，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都知道，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这些乡里乡亲的。” 大家都懂她的意思，都点头应下了，这种事，本身就是要靠乡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