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哈城犹如一个低气压地带,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桥四儿、滕瘸子、小克、杨馒头、小飞这五个流氓团伙落网的消息。市局全面抓捕他们同伙的消息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老百姓对于封城抓捕丝毫没有任何抵触不说,反而弹冠相庆,因为冰城苦这伙人久矣。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警车在街面上呼啸而过。 据某知情人士透露,哈七处旗下的看守所都已经一个房间一人给塞满了,为了防止他们这伙人串供,甚至不得不征用了高间和二看的房间,每个进去的人都被打上了脚镣,定位在铺板上。 靠近火车站的一条街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在这个年月能开得起奔驰,足以见得车主是相当的有钱。随着街口警车打着双闪鸣笛驶过,有三个人从车里直起了身子,不是别人,正是贾金龙和他手下的两个得力干将大猛二猛,这兄弟俩跟他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他的得力助手兼保镖。 贾金龙脸色阴沉的看着接口的方向,对二猛问道: “你下午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 二猛一脸的惶恐,也是在东张西望,听到贾金龙的问话后答道: “哥,现在外面的水太混,我不敢联系太上面的人,怕咱们被卖出去。最后我从被调到交警支队的老尚和三处的老刘那里打听到,只是昨天一天,专案组的追捕队就在外面抓了十四个人回来。哥,你说咱们会被桥四儿、滕瘸子他们给卖出去吗?” 贾金龙把车窗开了条小缝,然后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有些自嘲的说道: “咱们现在不能去赌,只能见缝插针的先逃出哈城,我跟绥芬河和黑河那边的朋友都打过招呼了,一旦出城,咱们最快速度先逃到那边避避风头,见势不妙立刻出国。等到这边的风头平息了,咱们再回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大猛,对着贾金龙问道: “哥,我昨个去道里的闫家岗机场溜达了一圈儿,我发现那边封锁的不算太严,要不咱们从那里出城得了?” 闫家港机场也就是后来的哈城太平国际机场,位于道里区太平街道迎宾一路,距离哈城市中心三十三公里,直到一九九八年才正式更名为太平国际机场。 贾金龙嗤笑了一声,然后斜睨着大猛说道: “咱们都能够想得到,你觉得那些公安是吃干饭的吗?真要是去到那里坐飞机,就相当于把咱们置身于平原地带,完全成了活靶子了。 你也不是没跟我坐过飞机,见过飞机上能有几个人?到时候真到了空中,咱们被人给堵着了,除了举手投降,别无他法,想绑个人质都难。就算是绑到了,在空中你能往哪儿跑?还能去劫机不成?净特么瞎出馊主意。” 惊弓之鸟的贾金龙三人,除了时不时出去打探个消息,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全是在车里狭小的空间度过的,甚至连下去解个手,都得有人帮忙把着风,这种憋屈的感觉,逼得他们都快要发疯了。 这样过了大概四五天,出去探听风声的二猛,一脸兴奋的上了车,然后对着贾金龙说道: “哥,外面布设的路障都撤了,我下午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也没看到警车的影子,咱们还需要出哈城吗?这事儿是不是过去了?” 贾金龙摇了摇头,对着两兄弟说道: “我了解桥四儿、滕瘸子那伙人,他们现在能扛住警察的审讯,不代表能一直扛住。咱们在七处的眼线现在已经失联了,成了聋子、瞎子,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赌。 听我的,呆会儿吃过饭,咱们今晚连夜出城,大猛,你呆会儿就去买火车票,不管是去哪儿的都行,哪怕是不路过黑河,只要是出了哈城,咱们大不了再折回来,我现在总感觉哪块儿不大对。” 一旁的大猛挠了挠头,对着贾金龙问道: “哥,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咱们直接开车走三零一国道去绥芬河,或者是开到巴彦县后向北行驶,穿过绥滨县直接就到黑河了,那样更近,才六七百公里。” 这次没用贾金龙言语,二龙直接说道: “哥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你哪来那么多的屁嗑儿?真要是警察在国道上设卡,咱们直接就凉了,我听说还有追捕队的人在外头没回来呢!” 市局刑侦大队里,专案组的人汇聚一堂,这时候有个民警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对着专案组的组长汇报道: “领导,鱼已经开始咬钩了,我们在售票处的人看到贾金龙的手下二猛晚上七点多,买了三张从哈城前往宁阳的火车票。” 叶晨在心里叹了口气,秉承着外松内紧的策略,他提议将所有的出城通道开放,为的就是让贾金龙多些选择,因为在火车上对其进行抓捕,无疑是最吃力不太好的事情,车上的乘客太多,太容易伤及无辜了。 然而让叶晨没想到的是,贾金龙太过鸡贼,他偏偏就选择了铁路出城,为的就是确保自身的安全,在面对警察抓捕的时候,接着乘客当人质,可以跟警方进行对峙。 叶晨想到的,专案组的其他人也全都想到了,所有人的脸色全都不大好看。专案组组长,还特意让手下的人去统计了一下晚上这趟车,哈城作为首发站,有多少人登上火车。 第二天凌晨一点半,哈城火车站的月台上,贾金龙三人头戴鸭舌帽,遮挡住自己的面孔,登上了一点四十五发车的火车。 硬座车厢里,蔡小年正在检票,贾金龙一伙人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贾金龙来,要知道当初姚玉玲从铁路家属院离开,就是被他给接走的,他想忘掉都难。他心里还在纳闷儿,这小子怎么大半夜上车还鬼鬼祟祟的? 因为是首发站,再加上是半夜一点四十五的火车,这是人生理中最困的时候,所以车上的人不大多。贾金龙三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猛和二猛将贾金龙被夹到最中央,两兄弟分别坐在面朝前后车厢的位置,为的就是警察来的时候,他们能够第一时间警醒。 马魁等一众人是最后上车的,跟蔡小年走了个对面。嘴碎的蔡小年,还笑着对三人打招呼道: “豁,今晚这趟车可真够热闹的,马叔,汪新,叶哥,你们怎么也做这趟车回去啊?” 马魁和汪新没顾得上搭理蔡小年,而是自顾自的对着乘客查找贾金龙的踪迹。反倒是叶晨的眉毛一挑,笑着对蔡小年问道: “怎么?除了我们,这趟车上你还看到熟人了?” 走在叶晨前面的马魁和汪新,此时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蔡小年。蔡小年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说道: “那可不,我刚才检票的时候,看到警察来宁阳找你们仨喝酒的那男的了,对了,姚玉玲不就是跟他来的哈城吗?” 众人的神色一紧,马魁一个健步冲到了蔡小年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看到他们去到哪节车厢了吗?” 蔡小年就算是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了贾金龙这是犯了事儿了,自家院儿里的这仨邻居,明显就是奔着他们去的。蔡小年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三人说道: “我记着呢,就在前面的硬座车厢,走,我带你们过去!” 叶晨一把拽住了正要去前面带路的蔡小年,然后小声对他说道: “步话机在身上呢吧?通知你爸先不要给火车提速,然后把他们前面那节车厢的钥匙给我们!” 蔡小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是出大事儿了。他也没犹豫,直接拿出了步话机,通知了老爸一声,然后抬头看向叶晨,开口问道: “叶哥,用不用通知我师父?” 叶晨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对着蔡小年说道: “告诉他一声吧,呆会儿我们进行抓捕的时候,前后节车厢肯定会很乱,让他及时做好旅客的疏导工作,谨防发生踩踏事件!” 蔡小年点头应允,忙着自己那边,至于叶晨则是对着马魁和叶晨说道: “师父,到时候我看咱们还是先别急着抓捕。北岭的那一次你们应该都记得,贾金龙这伙人身上可是有武器的,到时候容易伤及旅客,呆会儿确定了车厢后,咱们分前后包抄那节车厢,然后先疏导那节车厢的乘客撤离,这才是正事儿!” 硬座车厢里,贾金龙看着火车渐渐驶离了月台,他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可算是离开了哈城这个危险之地了。不过他还是没放松警惕,给前后包着他的大猛二猛两兄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密切注意前后车厢的情况。 渐渐的,贾金龙发现了不对劲,很多的乘客不知不觉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最关键的是出去后人却一直都没回来,这让贾金龙的心里一沉。他隐隐约约的看到车厢门口有人影不时的掠过,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没选择轻举妄动。 过了没一会儿,前后车厢的门突然被拉开,贾金龙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宁阳铁路分局的马魁、汪新、叶晨一伙人,身后还跟了好几个陌生人。贾金龙来不及多想,他赶紧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然后用围巾把脸给蒙上。 马魁和叶晨等人仔细的审视着车厢里剩下的乘客,这时车厢里经过干警的疏散,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辨认起来应该不难。马魁和汪新已经下意识的把手摸到了自己的后腰,缓缓的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至于贾金龙一伙人,在发现老大神色紧张的低下头,同时将手探进了羽绒服的里怀,他们也都神色一紧,大猛把手伸进了随身的皮包里,握住了木制枪把,里面是一把锯短了枪管的五连发,便于他携带。 因为车厢里的人不多,所以马魁和汪新很快就锁定了贾金龙的位置,因为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彼此之间实在是太熟悉了。 至于叶晨,则是更加关注一前一后把贾金龙保护在中央位置的那两个人。这两人的手不自然的伸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明显在摸着武器。 叶晨给马魁使了个眼色,手背在身后,有节奏的敲打着,马魁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指重复着叶晨的动作,破译着他发过来的信号。 信号破译后,马魁拉着汪新走到了叶晨前面去了,哪怕是路过贾金龙的时候,他们也是目不斜视。叶晨也同样如此,三人走到了预订好的方位,叶晨正要发难,谁知道贾金龙的反应很快,身体瞬间前倾,一把勒住对面一个年轻女人的脖子,将手里的枪顶在了那个女人的头上。 至于大猛和二猛倒是被治住了,手臂被马魁和汪新纷纷锁死,枪抵在了头上。被身边跟着的便衣戴上了铐子,挣扎着押解出了车厢。 发生这种意外情况,车里乱成了一片,还没有疏散的旅客四散奔逃,唯恐被误伤到,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整个车厢里就剩下贾金龙缩在车窗的位置,跟警方进行对峙了。 贾金龙看向马魁师徒三人,突然笑了,轻声问道: “马叔,王老弟,叶老弟,你们不够意思啊,来到哈城居然不联系我,我好请你们喝酒啊。咋滴?看不起我呗?还是挑我的理了?” 马魁神色凝重的看着贾金龙,然后沉声说道: “小贾,把人放了,把枪放下!车厢前后都是我们的人,你肯定跑不了!” 贾金龙嗤笑了两声,用枪口怼了怼被他劫持的人质的脑袋,然后凶相毕露的说道: “有人死在我前头,那我就是赚了,至于跑不跑的,你觉得我在乎吗?左右都是死,杀一个保本,杀两个我就是赚了!” 马魁的脸色很难看,因为贾金龙坐的位置非常隐蔽,再加上前面有人质遮挡着警方的视线,冒然开枪很容易误伤到人质。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神色凝重的对着贾金龙说道: “小贾,咱们也算是朋友一场,这样吧,让我这个老头子给你做人质,你把人放了!” 一旁的汪新用力的将马魁给拦在了身后,然后对着贾金龙说道: “贾哥,咱是把兄弟,给我个面子,让我来换!” 贾金龙出其不意的朝着车厢的顶棚开了一枪,然后骂骂咧咧道: “都特么给我闭嘴,当我手里的家伙是玩具呢吧?让姓叶的过来换,你们都不够资格!” 贾金龙心里想的很好,当初北岭的时候,自家兄弟就是栽在了叶晨手里,最关键的是,叶晨还是马魁的女婿,这就足够让他投鼠忌器的了,贾金龙的不相信马魁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将来会守活寡而无动于衷。 叶晨慢慢的旋转着身子,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笑着对着贾金龙说道: “贾哥,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啊,你看清楚了!” 叶晨慢慢走到了贾金龙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然后笑着对贾金龙说道: “贾哥,你看您满意吗?满意了就放人吧,咱们别连累无辜的人。” 贾金龙没有理会叶晨,而是对着马魁等一众将车厢包围的便衣大声吼道: “都退到车厢门口去,要不然我就打死他们!” 众人在马魁的手势下,最终退到了车厢门口,这时贾金龙才遵守约定,将刚才挟持的女乘客释放了。然后用枪口瞄准了叶晨的胸部,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贾金龙饶有兴致的看着叶晨,然后笑着问道: “叶老弟,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都没搞明白,你们是从啥时候开始发现我的?” 叶晨哂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贾金龙问道: “兜里揣烟了吗?给我来一根儿,我有点紧张。” 贾金龙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因为叶晨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自己就算是真开了枪,他都不会在意似的,这种人说自己紧张,你他么糊弄鬼呢? 不过贾金龙还是非常配合的从自己兜里摸出了一盒万宝路,扔在了两人中间的桌上。叶晨甩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着,然后笑着说道: “要说发现你那可有年头了,还记着我们当年来哈城抓捕人贩子的时候吧?其实从当时你帮我们解围的时候,我就闻出了你身上的味道不对了。 长期接触d品的人,不论吸不吸,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那种味道,当时北岭我们抓到的那个家伙,跟你身上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再加上他死的太蹊跷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叶晨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差点没给贾金龙的鼻子给气歪了。合着他们认识的这两年,不光是自己在演,这师徒三人也同样是在演。贾金龙气的抬头看着车顶,不过手却握着手枪,手指搭在扳机上,沉声说道: “好,好,还真有你们的,合着你们这是一直在逗我玩儿呢,亏我还瞎了眼,拿你们当兄弟呢,每次去到宁阳,都不忘记给你们带礼物,都特么喂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