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必怜香惜玉

下午四点，夏熙带着黄时雨从公司出发，前往蓬莱饭店。 开车的人是黄时雨，她大学本科期间考了驾照，平时很少开，但她反应能力不错，开到一半路程，没出任何状况。 夏熙放心了，不再盯着前方，拿出手机给苏瑾茹发消息，说自己今晚有点工作上的事，可能会晚点到家，不用等她吃饭。 苏瑾茹回复收到了。 夏熙又问起外婆的病情。 老人家免疫力差，恢复得慢，一个小感冒拖拖拉拉好几天，昨天还听到她在咳嗽。 苏瑾茹：“下午带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 夏熙放下心来，收起手机，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姑娘，年龄没比她小多少，可能是刚出社会，还保留着校园里的蓬勃朝气。不像她，早早在职场摸爬滚打，跟以前相比，多了圆滑世故，再不复从前的潇洒恣意。 “怎么会在九月份找工作呢？校招不应该是几个月前吗？你的履历很漂亮，找到好的工作应该不是难事。”夏熙有意与自己的小助理拉近距离，随便找了个话题聊。 可惜她事先不了解情况，好像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 黄时雨沉默片刻，那张充满生气的面庞多了丝破碎：“我爸爸生病了，是癌症，家里没人照顾，只能放弃找工作，比同期毕业生晚了几个月入职。” “是这样啊。你爸爸身体好点了吗？” “他已经过世了。上个月，我在老家办完他的丧事才返回南城。” 夏熙神色滞了滞，掌心都捏出汗了，她没迟疑，立刻开口跟她道歉：“对不起。” 黄时雨看她一眼，努力弯起嘴角：“没关系的，你又不知道。人各有命，都过去了，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的。” 半小时后，到达蓬莱饭店，夏熙和黄时雨先后下车。 职业性质使然，夏熙习惯观察建筑的外观构造和装修风格。这里于闹中取静，占地千余平，分为前厅、中院、后房、后院，前厅为招待处，负责接待顾客，中院布置亭台水榭、假山流水，每一处景致都有巧思。 南北西三方用曲折回廊连接，廊边栏杆雕花，邻接人工湖，可于廊下赏景喂鱼，墙壁上凿了形状不同的花窗洞，有菱形、折扇形、宝瓶形、寿桃形等等，中间用瓦片和砖块砌成各种花纹，墙后头就是大小不一的包厢。 穿过西面的月洞门，后面的院子又是别有洞天，竹林花圃、荷塘吊桥，有种返璞归真的美感。 饭店整体采用了苏式园林风，但也融入了很多现代元素，可谓集古朴与舒适为一体，改良得恰到好处。 与李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截，夏熙便带着黄时雨在里面逛了一圈。 黄时雨开玩笑道：“今天的微信步数能排上名了。” 夏熙笑了一下，抬腕看表，还有五分钟到六点，她给李总的助理打电话。 对面接通后，夏熙开口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博雅设计公司的主案设计师夏熙，我跟李总约了六点聊茶楼的装修设计。” “夏小姐啊，您稍等，我帮您问一下。” 电话未挂断，那边传来模糊不清的对话声，大概是助理捂住了手机听筒，在跟什么人确认。 过了会儿，助理的声音变清晰了，告诉她：“李总这边还没结束，夏小姐您先去‘观澜’包厢里等他，他一会儿就到。” “好的。”夏熙等待对方先挂电话，而后对黄时雨说，“走吧，去包厢里等，李总还没到。” 问过服务生，才知道名为“观澜”的包厢在最北边，一路步行过去，看到好些包厢的名字，什么“曲水”“风烟”“绿翡”“浮生”，各有意趣。 两人进了包厢，又被里面的布置吸引了，墙上挂着几幅花卉没骨画，底下摆放一架竖琴，穿过四折屏风，后头则是胡桃木色的茶桌，各种茶具齐全。 黄时雨站在窗边，惊讶地指着外面：“这里可以看到池塘里的荷花，里头还有红色锦鲤，好妙啊。” “嗯。”夏熙也注意到了，包厢的平面并不是普通的四方形，而是多边形的，利用角度关系，可以让置身包厢的顾客最大限度地欣赏外边的风景。 从进门到现在，蓬莱饭店给人的感觉是幽静、雅致，非常适合休闲娱乐的一个场所，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菜色怎么样。 两人看够了风景，坐下来等。 客户没到，她们也不能先吃饭，夏熙于是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一盘点心。 助理说“李总一会儿就到”，谁知道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天色都暗了下去，两人把桌上的茶和点心消灭干净了，厕所都去了两趟。 黄时雨忍不住小声抱怨：“也太没有时间观念了吧，不是说了六点左右，这都快七点半了。” 夏熙托腮，眼神涣散：“人家是大老板，肯定被什么事耽搁了。” 黄时雨：“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万一人家来不了，又忘了告诉我们，那我们岂不是白等了？” “有道理。”夏熙坐直，手伸进包里摸出手机，先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措辞，而后拨通李总助理的电话，“你好，我是之前给你打过电话的夏熙，请问李总那边忙完了吗？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另约时间，李总的工作重要。” 黄时雨悄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挑不出错。 助理先说了声“抱歉”，然后跟夏熙解释：“我们这边遇到一点突发状况，没能准时出发，不过快结束了，最多半小时能到。” “那好，我等着。”夏熙从耳边拿下手机。 黄时雨眨巴眼睛，问道：“怎么说的？” 夏熙无奈叹息：“说是快结束了，最多半小时到。” 黄时雨闻言，打起了精神，半小时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然而，说好的半小时，过了一个小时还没见到李总的影子。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回廊上点起了八角宫灯，某一处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是在唱戏。 黄时雨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快没电的手机，已经八点半了：“人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耍我们吧？” 夏熙不好意思再打电话催了，其实她也觉得挺无语的，如果没时间，完全可以另约，没必要这么吊着人。 “要不你先回去吧？”夏熙开口说，“我家离这边不远，我再等一会儿，如果九点人还不到，我也回去了。” 黄时雨摇头：“我陪你等。” “就算见到人，聊的也都是些初步想法，助理没有在场的必要。”夏熙拍拍她的肩，“没道理第一天上班就让你加班。回去吃个饭泡个澡，然后过个放松的周末，周一再说。” 黄时雨被说得动摇了，犹豫道：“那我……走了？” “走吧。”夏熙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黄时雨离开后，夏熙独自一人在包厢里枯坐了半个小时，时针指向九点。她认同黄时雨的看法，对方就是在耍她。 约的六点，九点人还没到，白白让人等了三个小时，这不是耍人是什么？ 夏熙耐心告罄，把手机装进包里，起身准备离开。 她拉开包厢的门，抬眸一看，外面站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穿黑色西装，挺着啤酒肚，宛如怀胎五月，扣子岌岌可危，好像随时会崩掉。 夏熙站定，收敛思绪问道：“是李总吗？” 李成海对上她的脸，难掩惊艳的神色，在心里暗道，早知夏熙是个貌比天仙的大美女，他就不这么没风度了。 怪唐大少爷事先没跟他说清楚，只说夏小姐是个很会玩花样的女人，叫他不必怜香惜玉，最好先晾她一晾，再跟她好好玩，最好吓得她跪地求饶。 李成海笑呵呵地走进来，夏熙只得往后退让，听见对方说：“真是不好意思，让夏小姐久等了，有点事耽误了，没能准时赴约。” 他的语气听起来可没有让人觉得他很不好意思。 夏熙还能说什么，内心在骂人，面上却带着微笑：“不碍事，正好欣赏这里的风景。” 李成海走过她身边，一阵淡淡的香味窜入鼻尖，心里头开始痒痒了，却还故作正经地到餐桌边坐下，手指敲了敲桌沿。 “夏小姐还没吃晚饭吧，不如我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