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憾

狂须从靠近墙的黏鼠胶边缘起跳，拖着重伤的身体跳到了空中，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爪子抠进了光滑的墙面，借着墙壁的支持，再往斜前方猛地一跳，总算是勉强跃过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黏鼠胶，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狂须的肋骨应该是又断掉了一根，喉咙终于按捺不住，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把一大片地面染得鲜红。狂须啐了一口嘴里残留的血，碎碎念道：“血吐在这里就差不多了吧……”随后，它用爪子擦拭了一下嘴边残留的血迹。 这时，它才突然意识到爪子尖部传来的剧痛。原来，刚才它强行把自己攀附在墙上二度发力让自己跳过黏鼠胶时，爪子的爪尖因为对着坚固的墙壁发力过度，好几只爪尖已经被墙的作用力推得翻了过来，露出了爪尖下面那些鲜嫩的皮肉，把狂须痛得呲牙咧嘴的。 它打量了一下周围，估算好了距离，然后勉力用自己的长尾蘸了一下地上的血，然后尽量伸到黏鼠胶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滴下了一小滩血。已经被猫掌拍得骨裂的尾巴传来了阵阵的剧痛，它也只能强忍着。然后，它再继续用尾巴蘸上血，轻轻地在黏鼠胶上滴出了像脚印一样分布的血迹。 经过一番艰苦作业之后，狂须终于勉强地完成了它的作品。那些血迹经过狂须的精心排布之后，看上去就像是狂须快要走到黏鼠胶边缘的时候，吐出了一口血，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黏鼠胶。在刚刚穿过黏鼠胶之后，狂须再吐血倒地身亡。 狂须松了一口气，又咳出了一点血。它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故事很好。只要黑猫相信了这个故事，就会认为黏鼠胶是可以踩上去的。只要那只该死的黑猫踩上黏鼠胶，就分出胜负了！ 至于之后自己怎么再从这些黏鼠胶的包围中走出去，就到时再想吧。好好休息一下，还是有机会利用墙壁从另外一头跳过这片黏鼠胶的。 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在了自己刚吐出来的血泊之中，然后一动不动地开始装死。 狂须心想着，死黑猫应该能循着自己身上的气味找过来，只要就这么等着让黑猫过来自行触发陷阱就好。随后，它开始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尽力地降低自己的心率和脉搏，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死透了一样。 很快，猎物就上门了。 黑震霆一路闻着气味，一路小跑着追踪。终于，它通往厨房的仓库门那边找到了那只脸上带着伤疤的老鼠。 老鼠倒在靠近仓库门门口的空地上，地上周围全都是血，看上去像是吐了许多血然后力竭而死。黑震霆考虑到自己先是拍了一掌在伤疤鼠的侧面，又抓着它的尾巴狠狠地甩到墙上，这些攻击都足以让伤疤鼠的内脏遭受重伤。那么，伤疤鼠在一番逃窜之后，来到这个地方终于支撑不住死掉了。这似乎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不仅如此，它还注意到仓库门的附近有一台箱形机器，连接着一些立在地上金属细丝。机器的指示灯已经灭了，像是没有在运转的样子。除此之外，仓库门附近的地上还有一层质地怪异的胶状物摆成了一个弧形，把仓库门连同那只伤疤鼠围了起来。黑震霆虽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作用，却能隐隐感到它们在散发着一种令它不安的气息。 黑震霆谨慎地向前迈进，接近着死掉的伤疤鼠尸体。靠近了之后，黑震霆发现在那一道诡异的胶状物上，散布着一排血渍。像是伤疤鼠走在这些胶状物时因为伤势过重而吐了血，勉强穿过去之后就倒地身亡了。 这么看来，似乎这些胶状物是无害的？ 黑震霆又抬头看了看伤疤鼠尸体的位置，发现这个位置有一点点麻烦。尸体很靠近胶状物，要想靠近它，就得站在胶状物上。 算了，黑震霆懒得想这么多。它信步走到了胶状物的边缘，双腿略一发力，直接跳过了胶状物，甚至直接跳过了伤疤鼠的尸体！ 狂须被黑猫的运动能力彻底震惊了！它精心设计的血迹脚印，尸体位置在黑猫的强大实力面前根本无济于事。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被黑猫发现自己在装死的把戏，然后葬身猫口了。 狂须孤注一掷，趁着黑猫还没转过身，尾巴还向着胶状物，狂须忍着身体的疼痛，猛地起身跳起来！狂须抓住了黑猫的尾巴，扯着它拖向了那些胶状物，然后向着胶状物按了下去！ 按照狂须的设想，它应该可以把黑猫的尾巴粘在这些黏鼠胶上，然后利用黑猫的尾巴作为垫子，从黏鼠胶的内部到对面去。这样一来，自己不仅能摆脱黏鼠胶的包围，还能让黑猫的尾巴被黏鼠胶粘住。若是黑猫心急想要跳过黏鼠胶追击自己，很可能会被尾巴拖住，整个身体都掉到黏鼠胶里面，黑猫就彻底无法脱身了。 到时，就是老鼠们的胜利！ 可惜的是，狂须的美梦还没持续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升了起来。然后带着极快的速度被推着撞向了墙壁。巨大的冲击撞断了狂须的脊柱和颈椎，它只感觉一声清脆的响声穿过自己的身体，然后它的身体就像消失了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鲜血像流不尽的涌泉，一直从它的嘴里冒出来。 狂须绝望地看向了黑猫，发现黑猫居然用它的猫尾甩起了自己的整个身体，然后把狂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黑猫正在用一种淡然而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问：“难道你觉得只有你这只老鼠会锻炼自己的尾巴吗？” 像根铁棍一样结实的猫尾从狂须的身上抽开了。失去了猫尾的支撑，狂须从墙上滚落了下来，摔在了那片黏鼠胶上，被彻底地黏死，动弹不得。看着黏鼠胶粘住了狂须身体的每一部分并死死地扯住不让其动弹，黑震霆终于明白了这些黏鼠胶的作用，不禁也感到了些许后怕。还好当初选择了谨慎行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这还得多亏了那片叶子吧。和它一战之后，黑震霆养成了行事谨慎的习惯，不经意间让自己变得更强了。这只伤疤鼠在绝境之中，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给自己创造了一个逆转取胜的机会，也算是一个无愧于它头领的职责了。 很可惜，胜负已定。强者和弱者只能接受相互的命运和结局。黑震霆对着伤疤鼠轻点了一下头，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狂须躺在黏鼠胶里，还剩下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悔恨，懊恼，愤怒，不甘，太多的情绪填满了它的胸臆。最后，它只能接受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这个世界，强者和胜者会赢得一切。即使受天赋所限，努力可以还是让自己变得更强。但若是天赋异禀者和你一样努力，甚至比你还要努力的话，就坦然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这一刻，狂须仿佛再度看见了那些死去同胞的灵魂在环绕着它。一如既往的，它们没有埋怨，没有责备，只有理解和温情。 是啊，自己已经尽力了，就没有遗憾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狂须释怀了。它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终于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浩荡的老鼠大军，就此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