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火光

电鼠器产生的致命电流即使在年轻老鼠已经死去之后，依旧无情地从接触了金属细丝的上半身一直穿过其躯体流向接触了金属板的下肢。电流产生的强大刺激和高温持续地摧毁着身体里的神经和器官。 在电流的刺激作用下，死去的尸体依旧会在偶然的情况下对电流起应激作用而发生不受控制的抽动。这种抽动正好使得它的爪子搭在了金属板和金属细丝之间，形成了短路。短路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电流和超高温度，直接点燃了年轻老鼠的爪子，引发了一阵闪火。爪子上浅薄的毛皮烧尽之后，一切又回归了那种电流涌动之下的平静和黑暗。 这一瞬间的闪火，照亮了年轻老鼠惊恐无助的最后眼神，照亮了狂须凝重的眼神和张扬不起来的伤疤，还照亮了那第二道长长的金属细丝陷阱。 狂须的反应极快，它知道自己无暇去怀念年轻老鼠的眼神。相反，正是年轻老鼠的牺牲，换来了这么一个转瞬即逝观察陷阱的绝佳机会！若是狂须错过了这个机会，才是对英勇舍己牺牲的年轻老鼠的大不敬。 狂须连大气都不敢出，贪婪而投入地观察着火光下金属细丝陷阱的位置，宽度，高度等每一个细节。这是一个更为隐蔽的金属细丝陷阱。金属细丝更细，高度只是第一道陷阱的一半左右，连金属板是都和地板相近的黑色。若是没有这点一闪而过的火光，根本无从发现这个隐蔽版本的陷阱。 狂须可以想象得到，年轻老鼠为了给大部队探清楚安全区域，一直在按照第一道金属细丝陷阱的高度和形状去观察环境，向前摸索，最终不小心触发了这个隐蔽的陷阱，壮烈牺牲。年轻老鼠用它的死亡警告了大家第二道陷阱的存在。而如今，又是它遗体产生的闪火揭示了第二道陷阱的位置。 冥冥之中，年轻老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终于拯救了队伍。 此时此刻，狂须回想起年轻老鼠的眼神，不禁悲从中来，为它生命中最后时刻的害怕和无助而感到心痛，为它的英年早逝而感到惋惜。即使铁石心肠如狂须，也被年轻老鼠的牺牲所触动，眼中噙满了泪花。 闪火熄灭了，就像年轻老鼠的生命一样。周围的一切重新回到了那种压抑的黑暗。狂须收起了它的哀伤。逝者已矣，自己作为部族的头领，必须继续带领同胞们脱离险境才是。 狂须已经把第二道陷阱的位置和形状深深地刻入了它的脑海。对于习惯了黑暗中视物的老鼠来说，只要见过一次，它们就能从黑暗中分辨出来陷阱的样子。狂须回到了第一道陷阱的背面，告知了大部队第二道陷阱的情况，安排剩余的老鼠有序地跳过第一道陷阱。最后，它凭着自己出色的运动能力，自己跳回了陷阱的另一侧。对于一些身体素质好的老鼠来说，可以跳到自己自己四五倍身长的高度。第一道陷阱的高度只比老鼠的身高略高一些，狂须跳过这些陷阱不在话下。此前让大个子老鼠当跳台只是因为还不熟悉环境，不敢做动作罢了。此时的狂须对两道陷阱的位置，高度和宽度已经烂熟于心，跳过它们已经不在话下。狂须给那个断后的那个大个子老鼠充当跳台，让它跃过了陷阱。随后，狂须再自行跳了过去。 老鼠们都听狂须讲述了年轻老鼠牺牲的事迹。当它们遵循狂须的提示，艰难地发现了那极其隐蔽的第二道陷阱时，纷纷愤慨人类的狡诈和心机。换做其它老鼠，它们绝对也无法在黑暗中发现这个陷阱。当老鼠们路过年轻老鼠的遗体时，都自发地停下，向着它的遗体点头致敬。随后才借助大个子老鼠作为跳台，跃过了第二道陷阱。 跃过了第二道陷阱之后，整个队伍变得空前的团结。每一只老鼠都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能够站在这里，背负了多少同胞的血仇和牺牲。事已至此，早就已经不再是最初老鼠们发动夜袭时想要尝一口新鲜鸟肉这么简单了。 那些从水管上掉落摔死的同胞，那些从树枝上掉落摔死的同胞，那些被玻璃扎死的同胞，那些被高空坠落的罐子砸死的同胞，那些永远被挂在金属细丝上不再动弹的同胞，它们的灵魂都在注视着剩下老鼠们的一举一动，只盼它们能够早日杀死那两只该死的黄莺，食其肉，饮其血，报仇雪恨！ 仓库的门已经就在不远处。越是接近胜利，越是接近危险。经历了这么多的意外和陷阱之后，狂须已经变得极为谨慎稳重。它预料人类很有可能还有后招，于是它召集了两只比较机灵的老鼠和它一起充当先头部队，走在最前面慢慢探索着前进。 它们几乎是用尽了一切方法去观察环境。它们的眼睛睁得浑圆去寻找黑暗中的任何物品，耳朵竖直了在听任何异常的声响，就连鼻子都在时刻抽动着，希望在气味中能够发觉任何的潜在危险。这种步步惊心的感觉让撒野惯了的狂须感到极为不爽。但是，头领的职责和死亡的威胁迫使它不得不耐着性子坚持着。 狂须不由得在心里浮现出此前那两只黄莺潇洒地滑翔，跳进仓库的场景。有翅膀真是好啊，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翱翔在那片蔚蓝的天空之中。从高高的天上向下俯视时所看到的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我们也能像鸟儿那样能飞的话就好了，就连人类应该也拿这些飞在天上的鸟儿们没什么办法吧？ 然而，对于狂须的这种想法，那些在千里之外被土枪打穿了身体的鸟儿们，那些在坚韧鸟网里流血挣扎等死的鸟儿们，应该不会苟同。 不管是鸟儿还是老鼠，在经历了惨痛的教训之后，不约而同地在内心形成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共识： 你最好不要被人类看上。 更不要去招惹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