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赤羽像是发现了什么,然后奋力地扑扇着翅膀飞向了上空。过山峰无力理会它的去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刚才这一阵忍受着眼睛伤口传来的可怕痛感和赤羽对峙,几乎耗尽了它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它似乎感受得到它自己的意识正在一块一块的塌落,分崩离析。 还好,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境地,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过山峰去费神思考了。心脏,肌肉,暂时都还能坚持一会,时间足够了。眼睛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应该也不需要了。亲眼目睹了赤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吞下它的同伴而无能为力时的那种悔恨和痛苦,已经足以让过山峰自己感到心满意足了。它只需要集中精力,用不了太久,等到把喉咙的这一只鸟彻底吞咽下去,就大仇得报了。想到这里,过山峰无力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时,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过山峰的后颈遭受了一阵巨大的冲击!过山峰脊骨尽碎的身体在这一阵冲击之下被震得反向弯起,蛇头也被牵动得抬起之后再摔落下来。 这一刹那,过山峰感觉自己身体里某种一直在紧绷的东西,彻底崩断碎裂了。是它的心脏?它的生命?它的经脉?无所谓,已经不重要了。 过山峰所有的肌肉像是沉入河底的巨石,变得麻木而僵硬,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失去了肌肉的力量,过山峰的双颚再也无法压制口中的异物,嘴巴无力地被撑得大开。它的心脏已经彻底碎裂,再也留不住心室内的带压血液,任凭冰凉的血液从心脏的缺口中喷涌而出,直接冲破了喉咙的束缚,从它的嘴里汩汩地流淌出来。 这些鲜艳冰凉的血,就像过山峰残存的生命一样,渐渐消散了在这一片秋凉的土地里。 过山峰的独眼微张着,依稀还能看见它自己的后颈。它的后颈处心脏的位置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已然凹陷了下去,中间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血坑,正在往外咕噜咕噜地冒着血。这个创口的旁边,是一只瘫倒在地的鸟。看上去,这只鸟的也伤得不轻。 又是赤羽。 矫健的体型,翅膀上鲜艳的红色羽毛,过山峰怎么可能会把它认错呢?过山峰心想,这只鸟啄烂了毒蛇之王的一只眼睛还不够,还要把心脏也彻底粉碎才肯罢休吗?明明刚才已经陷入了慌乱,这么快就能找到扭转局势的对策了么?这还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可恶,本来只想着舒舒服服睡个好觉的,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茬麻烦事了呢?也罢,输给这么一个狠角色,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吧。 只不过,过山峰的心里始终想不明白,赤羽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神通本领,能够透过躯体定位到自己的心脏呢? 就在这时,过山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似乎看到了某种奇特的异象—— 在自己的后颈附近,心脏的位置,有着一个圆环状的影子! 过山峰费力地顺着这个奇特的环影向上望去,在阳光穿透林层洒下的光柱里,竟然悬浮着一片卷成圆环状的叶子!正是它洒下了圆环状的影子,标记出了过山峰心脏所在的位置。 原来是你啊,该死的叶子…… 真有你的…… 虚弱的过山峰再也撑不住如山一般沉重的眼皮,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带着心中的最后一丝执念,连同被以下克上的不甘,差之毫厘就能处决仇敌的遗憾,它的生命彻底终结了。 我紧张地看着毒蛇无力地瘫倒在地,此前紧闭的嘴巴终于无力地张开了,鲜血喷涌着流出,染红了大片的落叶。曾经耀武扬威的毒蛇之王过山峰,再也没有显出任何的生还痕迹。 这一次,它应该是真的死透了吧。 更重要的是,过山峰喉咙附近的那个大包,开始缓慢的向着蛇口移动!白斑还活着!这一次发生在转瞬之间的拯救行动,居然真的成功了! 我实在没有预料到,赤羽的这一次俯冲啄击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竟能在蛇背直接啄开了一个口子,有点让我震惊得略微有点失了神,过了好一会才解除掉这个费力而古怪的圆环状姿势。为了给赤羽标识出过山峰的要害所在,我急中生智借助着太阳洒下的光柱,做出了这个圆环状的姿势,产生了一个圆环状的影子来作为标记。这个动作既要保持叶面围绕成圆环,底部边缘还需要翻起来捕获风来提供悬浮的力量,绝对可以作为驭风之术的毕业考核内容之一。若不是经历过那没日没夜的驭风之术的特训,我是绝不可能即兴就能做出这个动作的。再加上过山峰大概已经骨骼尽碎,完全无法动弹,成为了一个静止的目标。所以,我才能精准地把圆环状的影子投射到毒蛇的心脏部位。 只能说,我所付出的苦练没有辜负我自己。机会,总是留给那些做足了准备的奋斗者。 赤羽确实是有大将之风,很快就能觉察到这个圆环状的影子绝非自然形成之物,立即就能观察到是我给它发出的信号。或许它也观察到过山峰用后颈猛烈撞击树干之后,内伤吐血的场景,才能领悟到这个位置就是毒蛇的要害,进而发起了这一次惊天动地的俯冲啄击。 这么高的地方,几乎不经减速就直冲下去,赤羽的这次俯冲啄击可以说是连命都不要了,可见它想要拯救同伴的心情有多么的迫切。过山峰输在了这么一次舍命的攻击之下,怕是也没有什么怨言了吧。 赤羽瘫倒在地,表情相当痛苦。这次冲击的反作用力对它的伤害绝对小不到哪里去,希望没有伤到它的骨骼。白斑还在蛇口里挣扎,已经能看到它在奋力挣扎的翅膀了。看来用不了太久,它就能逃出来了。不知道蛇口和喉咙对它的挤压对它造成的伤害会是什么程度。 高强度的持续驭风作战,再加上连续高速地收缩向毒蛇的心脏施加反向压力,我现在已经疲惫得全身酸软无力。被毒蛇撞向树干,和树皮摩擦产生的淤痕正在缓缓渗出水来。折断的叶柄在精神放松下来之后,也开始传来阵阵的剧痛。 没错,我们是获得了这一次过山峰之战的胜利,却完完全全是一场惨淡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