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感到悔恨的,还有正在会议室焦急地来回踱步的沈欢。采伐队回到营地之后,沈欢召集了各小组的组长开一个紧急会议,商讨采伐队的未来。正当大家都没有什么头绪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谢坤被带上警车带走了的消息!在座的组长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制止了采伐,收回了许可证也就算了,还把人用警车带走了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吧,接下来的饭碗都没着落了,哪里顾得上一个才回来采伐队两年的毛头小伙子谢坤呢? 只有沈欢为谢坤的事情陷入了深深的担忧和懊悔。沈欢并不知道谢坤因为不配合执法而被带走的细节,只是听到走得慢的伐木工们说谢坤被押进了警车带走了,于是下意识的就把此前谢坤向刘逸行贿一事联系了起来。此刻的他无比地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强硬一点,勇敢一点,制止谢坤走上歧途而引火烧身。现在这把火还烧到了采伐队的身上,许可证被收回,前期投入全部打了水漂,而接下来的时间,整支采伐队的设备和员工也将因为无林可伐而被闲置,这种情况下采伐队的状况已经岌岌可危。更不用说万一谢坤行贿被定罪,自己作为法人代表有可能会被牵连而锒铛入狱,自己父亲一手创建起来的采伐队就彻底没有翻身之日了。 “沈欢,你有什么对策了吗?”陈忠的一句话把沉思中的沈欢拉回了现实,沈欢发现各位组长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想要把自己拧成麻花,挤出一个方案来一样,压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 众人略带期盼和埋怨的目光就像是利剑,像是火舌,正在狠狠地刺痛灼烤着沈欢。沈欢的喉咙有点发热,想要赶紧说点什么来摆脱这个令人极度不安的处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欢是多么地想要重新再翻阅资料,好好计划一下采伐队的未来。去找采伐进度慢的采伐队分包一部分他们的额度?去找找有没有大型基建工程需要清空林地的伐林平地项目?去找找有没有因为意外而终止采伐项目的林子正在寻求采伐队?不得已的对策还是有一些,但是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此刻,沈欢却无法分心在这些工作上面。因为自己最信任的搭档,最得力的助手谢坤现在被关押在派出所的拘留室之内。 回想起谢坤每一次为自己做的那些无微不至的小事,总是在困局之中帮自己找到出路,谢坤的能力和细心总是让沈欢隐隐地对谢坤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和认同感。是谢坤,在自己新近接手采伐队,在各种压力、质疑和困难之下,陪伴自己克服一个个难关让采伐队生存到了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谢坤简直就是自己的影子。此刻,自己又怎么能把他放任不管呢?沈欢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都要先把谢坤救出来再说! “大家先把营地拆了,把材料和设备带回总部,然后全体人员放带薪假期,按最低的采伐指标结算工资。一个礼拜之后在总部召开全体会议,我届时会宣布采伐队未来的动向!陈忠师傅,营地的拆除清理工作就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了。我先去把谢坤的事情给解决了。” 没想到几分钟之内,沈欢能够地给出了一个能够暂时缓解大家焦虑的处理方案,陈忠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随后坚定地向沈欢点了点头。得到了陈忠应许的眼神,沈欢松了一口气,向在座的所有成员鞠了一个躬,拿起背包快速地离开了会议室。 沈欢离去之后,陈忠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各位,现在已经到了咱们万林采伐队最为关键的时刻。这几十年来,老沈是怎么掏心掏肺地对待咱们的,大家也该心里有数。而咱们这个年轻的沈欢虽然办事毛躁了一些,有时也不懂得考虑我们的感受,但是我可以感受得到他想让万林变好,想重塑万林往日的荣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和我们一致的。所以,咱们也该放下过去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包涵一下这小子的毛躁,再相信一次这个高才生的能力和判断,继续和我们的采伐队坚定的站在一起,别让它的招牌倒了。 我的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陈忠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稳定住了众人的情绪,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 “听你的,忠爷。”“有你在,我就不怕!” “都陪伴这块招牌几十年了,都习惯了,不差在这几天了” “都是我的青春啊,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啊。放心吧,我们一定配合。” 看着大家积极的响应,军心也稳了下来,陈忠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里默念道:“沈欢啊,我这个要退休的老头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但是接下来能给采伐队变出什么样的戏法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沈欢急匆匆地走到了自己的汽车前面,想要尽早动身回到市里去找他的律师同学顾勇帮忙,解决谢坤目前面临的困境。顾勇是沈欢大学时最好的哥们,他们一起创建了一支摇滚乐队,沈欢是鼓手,顾勇是贝斯手。顾勇一边俘获大量的粉丝,一边在大学在读期间大四就一次高分通过司法考试,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此刻,沈欢也只能寄希望于他可以帮助自己扭转乾坤了。 突然,天上的几声哀怨凄厉的鸟叫吸引了沈欢的注意。 他抬起头来,看见只鸟正在天空中盘旋,迟迟不肯落下,不时地发出那种阴郁刺耳的怪叫。沈欢细细一看,察觉到这些鸟竟然是在围着马路对面,他们从森林中砍伐出的那条宽敞的大道而盘旋着,像是无处可以栖脚一般。沈欢突然有一种感觉,透过那阵鸟叫声中蕴含着的悲伤,他似乎读懂了这些飞鸟的想法。这些鸟的家,它们的舒适鸟巢在他们采伐队轰轰烈烈的采伐过程中毁于一旦,让这些飞鸟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沈欢细细一看,发现其中几只飞鸟的动作有些笨拙,毛色也略为稚嫩,想必是才刚刚学会飞行没有多久,却已经失去了家园而无奈地在天上挣扎地盘旋着,似乎仍然希望某一个瞬间奇迹可以出现,那温馨的鸟巢可以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只是自己之前飞错了地方。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十有八九它们的鸟巢已经化作了地上破烂不堪的一团烂渣。勉力能飞的飞鸟尚且可以飞走逃过一劫,要是鸟巢里仍有嗷嗷待哺的雏鸟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残酷,让沈欢不忍心再想下去。 沈欢狠着心想道:“再拖下去,我们万林的员工们又何尝不是会流离失所呢?”沈欢无暇再去细究这些飞鸟的遭遇,行色匆匆地钻进了车,然后驾车快速地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夜已深,一辆飞速疾驰的警车猛地停在了燕湖派出所的门前。一位一袭黑衣的脸色凝重的警官行色匆匆地迈下车来,肩章上的两杆三星格外地引人注目。燕湖派出所的干警李铭在门口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程科长你好!我是负责这个案件的干警李铭,久仰您的大名,很高兴有机会跟您合作!”终于有幸目睹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李铭非常激动,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程科长回了一个礼,往所里走去,说道:“事情重大,咱边走边说。” 李铭探着头往车里看了一眼,略微显得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程科长,就您一个人吗?省厅不是说会派一个专案组过来? ……” 程科长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李铭,笑着问道:“怎么,李警官。你担心我一个人搞不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