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衿任由李元杼拉着他离开现场，穿过人群，手里的花灯乱颤，光影忽明忽暗，鼻尖冒出点点细汗。 裴衿面具一晃，眼睛透过面具上面的两个孔洞，有些失真，看不清楚周围环境，想要扶正，举了举手，才意识到自己一手拿着花灯，另外一只手捏在李元杼怀里。 “哥哥，你慢些。” 舍不得花灯，李元杼又捏的他太紧，挣脱不开，只好跟对着李元杼的背影说道，“哥哥，你且慢些，面具快要掉了。” 这句话有效。 李元杼驻了足，转身凑着街边花灯上的光亮，见裴衿鼻子上的面具有些歪斜，伸手给他整理。 “刚才走的太急，忘记顾及你了，连你戴面具都忘了。” 李元杼的手指上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也不强硬，两只手左右开弓矫正裴衿的面具。 “哥哥，快看，那个人手里拿着我的花灯。”魏明烟欢快的用手中的团扇指着裴衿手里的花灯，随后又很快失落下去。 “想不到我给的谜，这么快就被人解出来了。毕竟连哥哥你都没猜出来的说。” 上元节灯会，是男女不用顾忌礼节，光明正大出门相会的日子，未婚的男女也可以借此寻找佳偶。 对于自家亲妹子的婚姻大事相关的事宜 ，魏明淇多是要留意几分。 魏明淇仔细的打量手中提灯之人，隔着人流看的不大清楚。还未等他辨认的清楚，魏明烟反而眼明心亮的惊呼了一声，“那个人身边的不是宣王殿下吗。” 魏明淇凑着灯光在细细的辨认下去，身量高些，宽些的，是李元杼，那旁边那个，魏明淇几乎想也不想的说道，“是裴五，是他能解开你的谜倒也不奇怪。” 裴衿家中行五，家中尚未为他取字，只有一个乳名玉郎，魏明淇不好直呼其名，也不好叫的太过亲昵，多是以裴五，五郎，称呼于裴衿。 “哥哥跟他认识?”魏明烟心中暗暗放下心来，她的灯不是被不知名的人拿了去。 让哥哥认识的人拿去，是个好去处。 “认识，他是殿下的另一个伴读，写的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 魏明淇带着魏明烟走上前去，“为人品行端正，样貌出众堪比潘安，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听到哥哥如此评价裴衿。 完全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母亲说过，要找品行好，家世好，样貌上还要过得去的夫婿。 魏明烟知道自己哥哥又在说她的婚事人选操心了，软绵绵的叫了声“哥哥”，又把手中的团扇盖在满是红霞的脸颊上。 “你怎么把这个花灯拿下来了。”李元杼有些责怪的问道。 裴衿用手调整了一下脸上面具，使它在自己脸上戴着舒服一些，“刚才见你一直盯着这个花灯看，还念谜面，以为是你想要，就替你拿下来了。” 裴衿伸胳膊把花灯递过去，“你不想要吗?” 李元杼扭过头，赌气的说道，“我不想要，要是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那是一个谜语，还是一个女孩子出的谜语，他久不在上京，居然忘了上元节有猜灯谜的传统。 “五郎，殿下。” 魏明淇喊叫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裴衿带着面具从李元杼身旁钻出来，李元杼也转过身来，同步出声，“伯陵。” 魏明淇这个素日不苟言笑板着脸的人，居然也会凑上元节这个热闹，裴衿看到魏明淇身旁的小姑娘，又看到他们身后还跟随着四五个仆从守着，大约明白了。 他们都是在陪着这个女孩子出来的。 藏在府中的女子出门，要做完全的准备，侍候在一旁的仆从必不可少，担任保护和引导的男子也缺不得。 事实也果真如此。 经过二人话语间的推导，此女是魏明淇的亲妹妹，上次李元杼参加的及笈礼就是她的。 全程跟在身后，不说一句话，不过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全程跟随着，是个心有成算的姑娘。 “那边有放花灯的。” 李元杼看什么都稀奇，上元节热闹的市会，对他的吸引力最大，接着提议道，“我们去放花灯吧。” “五郎，你写的什么。”魏明淇今天跟他说的话似乎比平常多了些，似乎还特意问了他手中花灯的来历。 “登科及第，蟾宫折桂。”裴衿把空白的纸条放在花灯的灯芯中说道。他的所求只能藏于心，不可泄密。 哪怕是面对神佛。 魏明淇说道，“也是，你苦读甚久，多是要求一个功名。你今年春闱必定高中。” 听到魏明淇说道功名二字，魏明烟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裴衿。 这个男人戴着面具也能看的出他流畅的脸型，雪白的皮肤。脸上的薄银面具，紧紧的贴合着他的五官。 柔和而又冰冷。 这种复杂的气质和感觉，不住的吸引着魏明烟不住的再看裴衿一眼。 魏明烟甚至能想象的到面具之下，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浑身上下风流的书卷气质，一眼便知是翩翩公子，美少年。 哥哥刚才说他貌比潘安。 他是文人，应该长的很温柔吧，不会像哥哥和父亲长着一张黑脸，严肃冷厉。 不会像宣王举止粗鲁，嚣张跋扈，那双黑如曜石眼睛里总是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裴衿对此毫无察觉的打了一个哈欠，推了推脸上的面具，瞥了一眼身边的李元杼，瞧见他的字条上只写着一个大大的“玉”字。 难道他的愿望是他。 裴衿笑着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应当不是，他或许是暂时想不起来要写什么了。 魏明淇凑到魏明烟，瞧着魏明烟的纸条上写着，“封心在门中。” “这是一个“闷”字。”魏明淇说道，“你有什么可闷的，以致于封心在门中。” 魏明烟把纸条塞进灯芯中，看了一眼远处裴衿在李元杼搀扶下下了台阶，轻身而下，举止之间凸显文雅。 “哥哥，我想……”魏明烟似乎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知他长的何种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