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明了那癞子是存心找茬,本欲教训他一番,但转念一想,此事因自己未事先付账而起,便打消了念头。 街上警察的增多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想莫非县城出了什么大案?他压根没想到,这些警察竟是为他而来。连肖战都不知其确切位置,陈子超自然也不清楚,更别说那些警察了。无奈之下,只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他再次拨通肖战的电话,讲述了刚才的遭遇。肖战随即联系了陈子超,陈子超心中略感烦躁,思虑片刻,直接向公安局局长汇报。恰逢近期县城治安管理有所松懈,局长决定借此机会,彻底整顿一番。于是,雨阳县公安局在那个夜晚,因斗殴、寻衅滋事等缘由,拘捕了十几名嫌疑人,甚至还意外抓获了一名外省逃犯。 这些人哪里料到,自己被捕竟是因为某人吃了两块钱的饭忘了付账。 处理完这一切,肖战再次与杨光通话:“因为这事,嫂子上午自尽了,他们无儿无女,镇领导商议后,想请你以他们儿子的身份,送他们最后一程。” 肖战口中的嫂子,便是李为民的妻子刘秀。 西江省是个奇异的地方,杨光常在网络上戏称某些省份为“散装省”或“组装省”,甚至是最不团结的,但与西江省相比,这些说法似乎都显得不够贴切。西江省被国家认可的方言就有七种,更别提众多小众方言,真可谓“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在杨家湾与源潭镇之间,若不用普通话,几乎无法沟通。 即便是相隔仅三里的杨光与刘华所在村庄,对人物的称呼也有诸多差异,比如对母亲的称呼,杨光说的是“嬷骂”,而刘华则唤作“艾姐”。 方言差异巨大,风俗习惯自然也大相径庭,但对于亲人去世后希望能有亲人送最后一程这一点,各地却是共通的。但在杨家湾一带,若老人去世无子,即使有女儿也不行。无子的情况下,只得从最亲近的侄子辈中临时过继一个,充当儿子的角色。当然,这对被过继的侄子也是有好处的,老人遗留的财产大部将归其所有,即便老人的女儿,也无权与其争夺继承权。 这真是应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杨光忆起住院时,那位时常找他聊天的李为民之妻刘秀,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悲凉。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回想起来,刘秀显然把他当成了李为民。如果早知刘秀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他在为于芳看完病后,定会立刻返回源潭。 毕竟李杰邦的事并不急于一时。如果他能多陪刘秀聊聊天,或许她的心情会好许多,也许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对于肖战的提议,杨光并未拒绝,但他不确定李为民村里的风俗是否与自己村相同。即便如此,他对李为民的遗产也并无兴趣。 杨光不知,送老人这一习俗上,李家山与杨家湾其实相差无几。只因李为民为官清廉,家中并无多少积蓄,且在任源潭镇副书期间,其兄弟姐妹也未曾沾光,因此他们都不愿让自己的儿子为李为民送行。 没有孝子送行,对老人而言,即便到了阴间,也是孤魂野鬼一枚。 按理说,李为民的身份不应遵循农村习俗办理丧事,但刘秀临终前留下遗愿,希望活着的人能按李家山的风俗将他们合葬。 “好,我这就回去!”杨光说。 “你疯了!”肖战斥责道,“别说现在早已没车,难不成你要跑回来?再说,明天就是公务员考试,李书记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个好官,让百姓生活得更好。你现在是他救出来的,他走了,这个愿望就得由你来实现。而且,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比李书记做得更好。” 杨光不知何时挂断了电话,他明白肖战的意思,不想让他因这事耽误前程。毕竟公务员考试一年只有一次,错过这次,就只能等明年了。 刚回房,手机铃声便此起彼伏,朋友们都知道他明日考试,纷纷来电宽慰他别紧张。 于芳也代表石南询问了一番,只是杨光此时哪有心思,随意敷衍了过去。 不久,陈丹也打来电话:“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对啊,我记得你对考试从不紧张,高考前夜还拉着刘华上街喝酒呢。” 杨光首次向陈丹吐露了李为民的事。 “这事你确实该答应。”陈丹说,“别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是普通人,也值得我们尊重。这样,你明天先安心考试,考完再想别的。毕竟死者已矣,活人还得好好活下去。后天就是国庆节了,这么久没回家,我也想回去看看。” 一番安慰后,杨光的心情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萎靡不振。 他又给父母打了电话,告知他们自己将代人尽孝,自然需要通知二老。 “你这逆子!上次回家怎么不说?”杨建国得知消息后,当即怒吼。正当杨光担心父亲不答应,准备劝说时,杨建国紧接着说:“人家救了你,家里又这种情况,你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不止你,我和你妈现在就动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