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村长一听韩霜锦这话直接愣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唐清璃,似乎是在确定她说的真实性。 “是孤。” 唐清璃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草民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村长直接跪在了地上,连同围过来的那些村民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村长不必如此。” 唐清璃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说:“孤只不过是顺路经过,听说这里有冤情,故而过来瞧瞧罢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村长似乎很是感慨,听到唐清璃这么说,忍不住热泪盈眶,接着说:“殿下实在是对我们太好了。” “村长不必客气。” 唐清璃轻笑着说:“不如村长还是和我介绍介绍村子的具体情况吧。” “自然应当如此。” 村长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草民名为贾富贵,是这六合村的村长,说来惭愧,虽然当上了村长这一职位,但是草民并没有做好的很好。” “如殿下所见,我们村子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冬虫夏草是我们唯一能够种出来的东西,而且种的还特别特别好,别的村子都没有我们村子种的好。” “正是因为种的好,所以冬虫夏草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比粮食更为贵重的东西,我们拼了命种出来的东西,原本也没想到能够卖出那么高的价格,只不过是足够养家糊口罢了。” “殿下是这永乐郡的主人,或许对我们这些小村子不怎么了解,这边境的小村落一直都不怎么适合种植粮食与蔬菜,一般只能靠着种植药材之类的东西来让我们的东西卖出去,如今六合村里一共有三十四户,这三十四户里有十八户是贾姓,剩下的十六户是李姓。” “贾姓与李姓于村子里都极为和睦相处,此前一直都风平浪静,并未发生什么矛盾,大家也并没有因为姓氏而闹出什么事情来,反而一直都互帮互助,村子里还有不少男娃女娃看对眼了直接接亲的。” “草民没有什么雄才大志,只知道可是在前阵子,突然有一药商来了,指名道姓说要那冬虫夏草,而且还开出了高价格,这下直接把村子里的人都给整开心了,大家没想到这冬虫夏草能够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可是比之前整整高上五倍!” “大家欣喜若狂,未曾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自然家家户户都把自己种的冬虫夏草给取出来了,可惜这药商并非每个人的冬虫夏草都要,要的大多都还是贾姓人家的,这下李姓人家可就不乐意,认为是我这个村长偏袒他们,把银子都给了贾姓人家。” 贾富贵说到这里便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草民自问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心思,一心一意都是为着村子里的人着想,药商选择什么样的冬虫夏草也并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我左右不过是提供了地方罢了。” “但他们并不听我的解释,认为这不过是我的搪塞之语,甚至在药商买下那些冬虫夏草之后还要和自己村里的人大打出手。” “草民没有什么见识,一心也只是想守护住这六合村小小的一块地方,这药商与草民是素不相识,根本便不存在他们说的那样,说我与药商勾结,把他们李姓的人排除在外。” “殿下,草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草民一直都很简单,只要有利于六合村的事情,那便是他们想要怎么做都让他们做去了,他们说想要改良冬虫夏草的种植,我配合他们,他们说要耕牛的时候,我也是毫不犹豫就借出去了,可是到头来…” 贾富贵真的是沮丧无比,他曾经也是一个读书人,自然也有匡扶社稷的责任心与盼望,他心里是惦记着村子里的人,一心一意护着他们的。 六合村贫穷,若不是他多次向上面据理力争,怎么可能有如今这么低的赋税?所以这次以李剑为首的那几户人家,真的是寒了他的心。 “这李剑可在村里?” 唐清璃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顿时有些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在的。” 贾富贵点了点头,轻声说:“这李剑因为药商没有采购他的冬虫夏草一事,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了,连集市都没去,一直说是我的问题。” “叫来聊聊。” 唐清璃闻言挑了挑眉,给了霍兴一个眼神。 “是。” 霍兴毫不犹豫抱拳应下,而后便快速安排了一个御林军跟着贾平出门。 “殿下请喝茶。” 贾富贵看着霍兴回来,连忙让自己的孙子也出来端茶,不然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是你孙子?” 韩霜锦接过茶杯轻轻道了声谢,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看起来有点瘦弱,看不出具体几岁了。 “是呀,这是我孙子武胜,他已经十岁啦。” 贾富贵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贾武胜的肩膀,笑着又说:“快点和众位大人打个招呼。” “武胜见过各位大人。” 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唐清璃与韩霜锦的时候不免有些害怕,他缩了缩身子,往贾富贵身后藏了藏。 “小孩有些瘦弱,要多吃点才是。” 唐清璃也不生气,只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而后给了灵芝一个眼神。 灵芝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了两锭银子,看起来只有五两的样子,还有一锭五两的金子。 “这…殿下!万万不可啊!” 贾富贵看到这么多银子一下就愣住了,他摇头拒绝着:“殿下,无功不受禄,这孩子怎么可以…” “不止是他。” 唐清璃摆了摆手,笑着说:“你把村子里的孩童数量都统计出来,每个人都有。” “这…这…” 贾富贵被这话惊住了,他看着唐清璃,突然又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响头:“殿下,这些银子实在是…”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殿下实在是大好人啊!公主殿下威武!” “公主殿下威武!若是有了这银子,我们便不愁过冬了!” “是啊是啊,公主真是大好人。” “还是生儿子好啊…” 村长的屋子外围观着的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很羡慕地看着灵芝拿出来的这两锭银子还有一锭金子,这要是放在自己手中,那该有多好。 韩霜锦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不自觉皱了皱眉,还没等她说什么,唐清璃便已经开了口。 “不管男女,孤都送。” 唐清璃大方地笑了笑,复而说:“若是家中有女儿的话,孤再多送五两金子,便当作是给她的嫁妆了。” “这?这?” 她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直接便炸开了,这可不是五两银子,而是五两金子啊! “殿下!您这!!” 外面围着的人可不在少数,一听这话便议论开来,似乎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殿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明明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怎么就值五两金子了? 毕竟这奴隶市场上,女子的价格可远远低于男子,他们虽说没有把孩子卖到奴隶市场的习惯,但毕竟这情况摆在这里,大家都下意识清楚地认识到,男子才是更重要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家中的青壮年是主要的劳动力,不管是去耕田还是平日里有什么活计,不都是男子为主要的人选? 这公主殿下哪怕自己是女子,也不应当如此偏袒女子吧! 家中没有女儿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个,在这么困难的日子里,谁还会想要去生养一个女儿啊?这可让他们错失了五两金子,一想到这里,他们心里便更痛了,忍不住还有几份怨恨。 “这五两金子本就是你们的吗?” 韩霜锦觉得奇怪,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这些愤愤不平的人,语气不紧不慢,却又字字珠玑:“我可不相信你们看不出来公主是想要给你们银子让你们过一个好一些的冬天,你们可倒好,觉得这是应当的?” “甚至没有女儿的刚开始责怪殿下?收收你们那些眼神好吗?殿下不是必须要给你们的。” 韩霜锦耸了耸肩,看到那些被自己说穿后恼羞成怒的面孔,接着说:“若是真的觉着我说的有问题,那你们倒是大方一点站出来,说自己压根就不需要这么点银子呀,也说自己没有不服。” 骚动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下来了,他们哪里敢站出来这么说,哪怕家里没有女儿,这不是还有儿子吗?也能够拿到不少银子的。 “这不就得了。” 韩霜锦故作娇纵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镯子,漫不经心地说:“不明白一个二个都在争执什么,真是稀奇了,整得像是这是必须的一样。” “这位姑娘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围观的人群有一个人忍不住了,怼了一句:“我们也只不过是心有疑虑罢了。” “这有什么好疑虑的。” 韩霜锦淡淡地笑了笑,又说:“殿下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我没有!” 那个青年红了脖子,又说:“我只不过是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而已,并没有要对殿下指手画脚,分明是你瞎想罢了!你在污蔑我!” “我污蔑你?” 韩霜锦懒懒地抬了头,看了他一眼后打了个哈欠,语气不紧不慢地:“你叫什么?” “怎么?大人想对我下手!” 原本青年不过是来看热闹罢了,如今倒像是被架在了台上,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似乎是真的在揣测他那句话的意思。 “我像是这样的人?” 韩霜锦眨了眨眼睛,觉着有些好笑,淡淡地摇了摇头又说:“只不过是想了解了解你家里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罢了。” “好了。” 唐清璃轻轻地拍了拍韩霜锦的手,她自然是知道韩霜锦的意思,无非是帮她转移注意力,把那些人的目光都挪到自己身上罢了。 “不说咯。” 韩霜锦耸了耸肩,笑着说:“听殿下的,殿下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 “殿下!”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听那声音,应当是许三归把人给带回来了,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这许三归的速度当真不错。 韩霜锦在心头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接一下。” 唐清璃给了霍兴一个眼神,后者便带了两个御林军把人群给分开了,而后便把许三归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给带进来了。 “属下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三归恭敬地跪在了地上,行了个礼后说:“这便是此处的道令周龙。” “微臣见过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龙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跪在了地上的时候肉都在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突然之间在六合村出现,又想到了前阵子暴毙的那些人,心头一沉。 “起来吧。” 唐清璃摆了摆手,淡淡道:“周大人还真是…” 她想了很久想挑一个不怎么刺耳的形容词,但是看着面前的人却怎么样都说不出来。 并非是她对肥胖的人先天有敌意,而是周龙手上的玉扳指,头上帽子的宝石,脚上的锦鞋,无一不在说明他的养尊处优。 “微臣照顾不周,不知公主殿下来到六合村,不知这里的人可有冲撞您?” 周龙有些忐忑地看着唐清璃,这六合村是什么样子他可是明白的很,都是些刁民罢了! “周大人何出此言?” 唐清璃可不是什么纯良的人,当下也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而是看着他,淡淡地问:“莫非是周大人来过此处?发生过什么?” “不不不,没有。” 周龙连忙摇头,还想说什么,唐清璃身旁的贾富贵便已经说话了:“你有,大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草民并没有胡说八道。” 贾富贵实在是忍不了一点了,他看着周龙,抿了抿唇道:“明明您前阵子刚刚来过的。” “也是您毫不犹豫拒绝了我们的报案,您说都是小问题,压根就不需要让官府出面,人死了就死了,难道不是吗?大人?” “胡说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周龙听了这话便挣扎站了起来,他看着贾富贵,指着他说:“你不过就是因为本官此前拒绝了你的无理要求而心生怨怼!” “什么叫做无理要求?” 贾平一听这话立刻马上冷了脸,这会有唐清璃在,他一点也不害怕,只想把周龙的真实面目给拉下来:“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只不过是想让你找仵作来验尸,查明真相,结果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都是一群贱民,不需要劳烦你金贵的仵作还有衙役大人,让我们直接把人埋了就完事,这话你不会不记得吧周大人?” “我还记得你说了,这些人死了都是活该,哪怕有其他原因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都是些没用的人,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死了便死了。” “我求你了那么多次,你来来回回就是用这样的话来羞辱我们,难道不是吗?” 唐清璃听了这话脸色不变,她看着周龙哆哆嗦嗦的身体,大抵便知道贾平说的话应当是真的。 “若是这样也罢了,而后你和我说什么?你说只要我们能够把卖冬虫夏草的银子都给你,你便让仵作和衙役过来查一查,你这个贪官!” 贾平看唐清璃没有阻拦,他直接破口大骂:“你配穿身上的这件衣服嘛!你不配!这都是你从那些被欺负人的身上拿过来的!你这个疯子!” “贾平!” 贾富贵呵斥了一声,周龙怎么说都是一个朝廷命官,再这么骂下去,哪怕唐清璃不追究,日后周龙也必定会找他麻烦,说不定还会直接把他弄死。 “哼。” 贾平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死掉的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痛!周龙就是个贪官!这个贪官不仅辱骂她的儿子是贱民,而且还搜刮民脂民膏,实在过分! “周龙。” 唐清璃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六合村的人你知不知道?” “知道。” 周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安排人过来?为什么置若罔闻?” 唐清璃看着他,冷冷地问。 “微臣只不过是…” 周龙被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质问,脸色一下就白了,他没想到唐清璃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都散了吧,和我去领钱。” 灵芝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这周龙是必定不可能实话实说的,她带着一个御林军,直接把围在村长屋子面前的人都给带走了。 还有好事者想听,但是被她一句银子不想领的威胁话语直接给吓着了,还不如去领银子。 “人都走了。” 唐清璃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她看着周龙,接着说道:“本朝的道令月俸为五两银子,你身上的玉扳指,脚上的锦鞋,头上帽子的宝石,加起来哪怕你努力一百年都不够卖!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家中殷实,拿的出这么多钱来!” “殿下!你千万不可以听这群刁民胡说八道啊!” 周龙没想到唐清璃真的对自己发难,他连忙摇头,接着说:“微臣的这些都是自己的妻子省吃俭用为自己节省出来的,她说不想让自己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微臣根本就没有做过那些事!” “果真如此?” 唐清璃摸了摸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原本是想要摸护甲的,但是今日没带,有些别扭,所以只好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自然…” “他在撒谎!殿下!” 贾平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个人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自己的妻子节省出来的?分明就是他搜刮了民脂民膏,不拿钱就不帮人办事,大家对此都敢怒不敢言,他可倒好,还以此为荣! “许三归。” 唐清璃摆了摆手,没有再听两个人纠缠下去,淡淡地说:“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贾大伯说的基本上没错,周龙大人借着道令这个位置做了不少好事。” 许三归点了点头,去道令府上之前他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便是想到了殿下会需要用到。 “你还想说什么?” 板上钉钉的证据摆在了面前,唐清璃看着周龙,眉头紧皱,冷冷地说:“好一个拿钱办事的父母官啊!若非孤来到了此处,那十人是不是就真的枉死了!” “殿下息怒!殿下!” 周龙一听她这么说还想狡辩,结果唐清璃直接把那些信全部丢在了他的脸上,给他砸了一个眼冒金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缓过神来后才发现,那上面一字一句都记录着自己的收旁人银子的事,像极了账本。 “殿下!这是污蔑!污蔑啊!” “污蔑?” 唐清璃冷冷地笑了笑,说:“没关系,等六合村的事情解决了,孤必定会报上吏部,让吏部与大理寺卿一同会审,看看此事究竟是不是污蔑!” “殿下…” 周龙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霍兴就直接把他的嘴巴堵住,然后把人带走了。 “如今,你可信孤了?” 唐清璃并未阻止霍兴的行为,所以这在一定程度上便是代表她的意思。 她抬头看向贾富贵还有贾平,方才灵芝把人带走之后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贾富贵的孙子还有一众家里人都躲在了堂屋里没出来,害怕冲撞了贵人。 “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富贵重重地点了点头,复而道:“如今是他们暴毙的原因根本就查不出来。” “迩泫是你从何处找来的?” 唐清璃看着他,心中的警惕并没有放低,反而是提高了几分。 “是一位贵人介绍的。” 贾富贵有些犹豫,又说:“那贵人似乎与药商有几分关系,这迩泫又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有名,他牵线搭桥了一番,故而我便…” ”即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唐清璃点了点头,又问着:“那个药商叫什么,要了多少冬虫夏草,单单挑的哪几家?那几家死的又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段死的?” “那个前来收冬虫夏草的药商名为乔森,要了十户人家的冬虫夏草,大多应当得有两三千斤了,毕竟这冬虫夏草前阵子已经卖出去一次了,若非有一户人家留了五百斤没有卖出去,他怕是收不到这么多冬虫夏草。”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说好的一起拉出去卖,但贾三他们家好像知道会有人高价来收一样,说什么都不卖给之前那个药材铺了。” 贾富贵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说:“死去的基本上是那个时候做交易的那些人,谁去与药商收银子交货的,死的基本上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