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戎摇了摇头,他自心底便大赞同云拓和唐清璃放太多的时间精力在这其中。 尤其是他们这段日子一直因为这些事奔波,已经引起了陛下的猜疑,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把云家和唐清璃的关系牵扯出来。 到那个时候,便不单单是死去的那些人的事了,是整个云家的事。 这些年来云家一直低调,尽心尽力为南安帝办事,还不断把银子送去给他,便是为了不想要让云家卷入那些纷争,被南安帝怀疑。 如今他一心只想着保护好唐清璃,不再让她受委屈,自然要为她多想一点。 “爹,您不必如此瞻前顾后的。” 云磊叹了口气,沉声道:“如今的您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云从戎无奈笑笑,若是可以的话,他自然也想要与云拓这般率性而为,但是不可。 他终究已经不是云拓这个年纪了,都已经是半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了,又岂能够如同他们那样肆意。 他要考虑的太多了,瞻前顾后也是常态,他自然知道云磊心疼自己,想要为自己多分担点什么。 “爹,既然我们已经选定了璃儿,自然与以往不一样了,我们终究会有偏向,这是迟早的事。” 云磊看的很清楚,独善其身在他们与唐清璃正式一起的时候便不可能存在。 “我知道。” 云从戎叹了口气,正如云磊所说,这是必然的,但他只是有些还不大能够接受。 “爹,儿子知道,您心中有许多念头,其中最多的便是在想,这府中的事究竟能否如您所愿,而这云家的未来究竟如何。” “但是您需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成不变终究是倒退而非前进,我们需要做出改变,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下去了。” “璃儿的橄榄枝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抛开对她的疼爱,我对她是格外信任的,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对不起我们或者是把我们当枪使的地方。” “相反她格外坦诚,分外睿智,这远非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所见,我此前曾经隐晦问过她一句,总觉得她在宫中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如今的她这般痛恨那几位皇子。” “她一言未发,只是淡淡说了一件事,而那件事在三日后得到了验证,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璃儿是个有大机遇的人!” 云磊越说越兴奋,他看着云从戎,恳切地说:“爹爹,磊儿如今也已经这么大了,早就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已经有了子嗣,自然也明白您的挂念。” “这云家的后辈,若是一直都依靠着我们为他们铺好的路去走,我们能够保住他们一辈子,两辈子,还能够保住他们世世代代吗?” 他想的很清楚,所有的这些不过都是他们自己在想的事情,那些个只会在府中去账房支银子的旁系,一个二个都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他们呢。 只要有银子拿,万世太平,但是没有银子拿,云府便什么都不是。 这是云磊自小便懂得的道理,他是如今云家酒肆的东家,也是昭国公府的世子爷。 他心中与云从戎想得不一样,璃儿于他们而言并不是负担,而是一个机会。 云家世代经商,因为南安帝的一句话便退避三舍,不仅子弟都未曾入仕,就连这年年得来的银两都需要分一些给南安帝。 若是他真的用心庇护云家,这也未尝不可,云磊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只不过心中仍觉不满,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哪怕是为璃儿,他也不想让整个云家都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 云拓手中的事便是一个最好的口子,只有扯开了这个口子,才能够让南安帝真正重视他们。 “你想怎么做?” 云从戎看着他,并未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 “爹知道我想怎么做的。” 云磊笑了笑,朗声道:“其实爹爹也想那么做,不过一直都压抑着自己,以大局为重罢了。” “我老了。” 云从戎笑了笑,仿佛突然便轻松了许多:“这云家大大小小的事,终究还是需要落在你身上,既然你有想法,那你便去做吧。” “多谢爹。” 云磊心头大定,他知道云从戎是被自己说服了,最起码不会拦着自己去帮云拓和璃儿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云从戎有心想要好好考验他,此刻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权给他,只不过那些权力最终还是他的,自己也握不住太久便是了。 “儿子知道。” 云磊从容一笑,反正他知道,自己的爹爹就是嘴硬心软那一挂,若是璃儿真的有什么事,他一定比自己还着急。 “行了,忙你的去吧,我歇息了。” 云从戎摆了摆手就直接把人给赶走了,真是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好,一直粘着自己可还行,还不如去多陪陪自己的老婆孩子。 “是,爹你好好休息。” 云府,云拓院中。 “大哥,你来了。” 坐在院中乘凉的云拓看到云磊便起身行了个礼,而后与他一同坐了下来。 “还觉着憋屈呢?” 云磊拍了拍云拓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爹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日后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真的?!” 云拓有些开心,这段日子爹对他虽然没什么改变,但是能够察觉到出来大抵是有些不愉的,对他的一些事虽然不管,也没多帮着。 尤其是他这段日子一直帮着璃儿做事,去查唐明鑫背后的事,云从戎隐晦提过几句,害怕被人深挖影响云家,让他心头有些难受。 如今听云磊这么说,他自然觉得开心。 “当然是真的,你大哥会骗你吗?” 云磊爽朗笑笑,又说:“日后有大哥在,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便好了。” “我懂了,大哥放心。” 云拓听了云磊的话,轻笑着说:“不管如何,你始终是我的大哥,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好兄弟!” 公主府,韩霜锦院内。 “怎么了小姐?” 青黛看着韩霜锦从公主的院子中回来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轻轻地问了一句。 “没事。” 韩霜锦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便好。” “是。” 青黛知道韩霜锦说一不二的性子,她乖巧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动作干脆利落,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小姐如此心神不安。 青黛走了之后,韩霜锦便不自觉叹了口气,整个人懒懒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怎么就对唐清璃动心了呢,真的是救了个大命,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比唐清璃大那么多,怎么就对这么一个小朋友动心了呢。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是要强迫自己不去喜欢她的话,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忘记。 真的是麻了,怎么就真的突然呢!烦死了! 韩霜锦叹了口气,方才唐清璃双眸亮亮的看向她的时候,她真的很不得唐清璃说什么都直接答应她。 幸好自己那个时候还留了点理智,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不过也大差不差了,如今也差不了多少,她若是真的要坐那个位置,自己自然应当做点什么。 韩霜锦抿了抿唇,起身来到了书桌前,将自己手中如今有的东西都写了出来,足足写了三张大宣纸。 写完之后她又取了另外一张宣纸,将后世中一些可以用但是不怎么影响朝代进程的东西也写了出来,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辅助唐清璃日后登上那个位置的利器。 在这个科学讲不通的时代,她自然要用上一些旁的手段,天权神授是最好的说辞。 最底层的百姓只注重自己能否吃饱穿暖,有意见的只有那些有能力有实力的皇子还有王爷,以及那些迂腐的朝臣。 韩霜锦自然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甚至在一定的时间段里,唐清璃都未必能够安稳坐在那个位置上,她们要付出的时间还有精力以及心理压力都是巨大的。 这也是她不是很想唐清璃去做女帝的原因,太累又太吃亏了,不划算。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韩霜锦算东西最清楚不过了,什么东西卖得好,什么东西能够让自己的赚的更多,利润最大化。 但是在唐清璃面前,韩霜锦似乎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这些,自己做了好吃的就记得给她带一份,平日里还会察觉她的情绪,又似乎在某些时间里,只要自己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想起她。 思及此,韩霜锦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以为是突然的事情或许在自己心里早已经酝酿了成千上百遍,只不过自己未曾发觉罢了。 “殿下…清璃…” 韩霜锦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算了算了,还是别再继续想了,不然她怕面前的整张宣纸都会变成唐清璃这三个字。 这公主府确实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的话,她这心思真的就完全藏不住了,万一被发现,那可就不是能不能待在她身边的问题,而是脑袋还能不能待在自己身上的问题了。 “烦了烦了,再想下去就烦透了!!” 韩霜锦直接把宣纸对折然后塞到了旁边的抽屉里,思来想去不如睡觉,问题又不是想着想着就会没有的,还不如好好休息。 一觉睡醒,韩霜锦揉了揉自己两个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睛,不自觉撇了撇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怎么会梦到唐清璃啊,真是救了个大命!! “小姐没休息好吗?” 青黛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她有些发懵的模样,轻轻地问了一句。 “做了点乱七八糟的梦。” 韩霜锦捂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再睡一会,她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不急着收东西,让我再睡会。” “是。” 青黛有些心疼地看着韩霜锦,小姐想必是做了很可怕的梦,才会脸色这么难看,实在是折磨人。 或许青黛怎么样都不会想到,韩霜锦的梦里不是别人,就是唐清璃! 韩霜锦躺下之后便睡着了,说是这两天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但她一点也不急,还不如好好睡觉把自己的精力给补回来。 青黛看韩霜锦睡下了便点上了安神香,而后便轻轻地带上了门,对着门口的小丫鬟吩咐了一句:“小姐这会睡下了,动作都放轻一点。” “是。” 门口守着的两个小丫鬟是唐清璃送给韩霜锦的,自然都会听青黛的,听到韩霜锦睡下了,都不自觉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韩东家睡下了?” 不多时,前来院中的枳橘看了看这静谧的氛围,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这韩东家怕是又睡下了。 “是。” 一个小丫鬟应了声,说:“小姐昨日睡得不怎么安稳,如今便休息了。” “即是如此,这东西便送去小厨房温着,等韩东家醒了的时候你再热一热送到跟前。” 枳橘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眼前的小丫鬟,这殿下早早便吩咐厨房做下的粥,这新鲜的海虾拢共便送来不到一斤,大半都放在了粥里,就是为了让韩东家吃上。 她有的时候不免在想,这殿下对韩东家未免是有些好得太过了,让她都觉得有些惊异。 不过有韩东家在殿下身旁,到底是多了个能说话的知心人,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枳橘很快便回到了唐清璃的院中,报上了方才发生的事。 “没休息好?” 正在看书的唐清璃微微蹙眉,难道是昨日她说的那些事吓到她了,这才没睡好? 想到这里,唐清璃心里有些愧疚,早知道应该先做好铺垫再告诉她的,怪自己什么都不想藏着,直接便说了出来。 “是。” 枳橘点了点头,又说:“殿下交代的虾粥已经送过去小厨房了,也吩咐好到时候等韩东家醒了之后再温着送过去。” “你做的很好。” 唐清璃点了点头,轻声说:“陈舟差不多在回来的路上了,今日舅舅给我递信,说外祖父已经松口了。” “这是好事。” 枳橘双眸微微一亮,轻笑着说:“而且还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好了,吩咐下去,一人赏三两银子。” 唐清璃笑着摆了摆手,温声道:“你们几个一人三两金子。” “多谢殿下!” 枳橘听了这话笑得特别开心,一下便把方才想要告诉唐清璃的话抛之脑后了。 唐清璃看着她这么开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又吩咐了一句:“好了,差不多了,去安排一下,用过午膳之后孤要出门,去飞鱼楼。” “是。” 枳橘瞬间收敛了喜悦的神色,这飞鱼楼乃是殿下最核心的秘密所在,既然已经开始启用了,那便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飞鱼楼,唐清璃重生后视为头等大事的保命之计,主要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便是情报获取,她让人铺下了一个巨大的情报网,通过售卖情报牟利,所有的情报不管真假,只要售出,尽数销毁,只有买家能看到。 曾经朝堂上有一位大人想要把自己的竞争对手给挤下去,便从飞鱼楼这里买了情报,果然抓住了那人的错处,直接把人给扯下去了。 从此之后飞鱼楼的声名大噪,不少人都盯上了它幕后之人,却一直都未曾查到过究竟是谁设立的,只知道这似乎与武林中人有关。 为何这么觉得?自然是因为飞鱼楼的第二个部分,那便是雇佣杀手。 只要你敢出银子,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是什么地位,他都敢接,而且只要没成功,分文不收。 曾有人断言,只要飞鱼楼一出手,无论是再厉害的大内高手都无法阻拦。 南安帝为了这句话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甚至直接下令把飞鱼楼的主人寻出来狠狠治罪,却一直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唐清璃出手,安排人与南安帝达成了协议保证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南安帝原本是不屑又带着几分恼怒的,偏生他们提出的条件分外优渥,尤其是在他的大内高手守护在身边的时候如入无人之境与他谈判。 让他不自觉深深忌惮,唐清璃知道必须为自己寻一个合适的借口和靠山,先帝便是最好的答案。 在南安帝以为飞鱼楼是先帝留下来,只是为了给他提供庇护的时候,他的心瞬间就安下来了,原来先帝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只不过是自己一直都未曾发现,难怪他们出入宫中会如同无人之境。 有了这层关系,南安帝便直接成为了飞鱼楼最大的靠山,飞鱼楼也算是过了明面上,为众人知晓。 幸而飞鱼楼每年的银子只有一成入了南安帝的私库里,不然她真的会心疼死。 “银铃起,楼主到。” 不知名的暗房中突然响起的银铃声让原本秩序井然的所有人瞬间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虽然这银铃设立到现在,从未响过,但是银铃起,楼主到这六个字是直接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这是每个人在入飞鱼楼之前都必须忠心记住的话,所以银铃生一起,他们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一心看向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色斗篷,身量芊芊,看起来便是一个妙龄女子。 作为飞鱼楼分楼的楼主燕珊此刻反而跟在了女子身后,一脸恭敬又崇拜地看着眼前的人。 终于见到楼主了,她来到永乐城这么久,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见到楼主。 飞鱼楼的主楼自从在南安帝面前过了明面之后便设立在了主楼,其余每个城中都设立的分楼,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大网,牢牢地网住了整个南朝。 “楼主,这便是整个永乐城分楼的资料。” 燕珊带着唐清璃来到了一个房间内,从外看是漆黑一片,但是内里安排的格外妥帖,不仅特别明亮,而且还格外阔气,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 “坐吧。” 唐清璃接过了燕珊递过来的资料,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而后摘下了自己的斗篷。 “殿…殿下…” 燕珊微微一愣,随即立刻跪了下来:“属下见过永乐公主,永乐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唐清璃面对燕珊的问好没有立刻马上让她起来,反而是翻开了手中的资料本,坦然看了起来。 跟在唐清璃身后的灵芝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跪着的燕珊,也没有开口。 足足跪了一刻钟,燕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乎说错话了,抿了抿唇想说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起来坐吧。” 又过了一会,唐清璃才合上手中的资料册,抬眸看向了灵芝。 “多谢楼主。” 燕珊立刻换掉了方才对她的称呼,恭顺地起了身,坐在了唐清璃看向的地方。 “简单说说吧。” 唐清璃合上那本册子之后便并未再打开,反而是看向了燕珊,隐隐有考较的意思。 “启禀楼主,分楼中的一切都按照相关的规格进行设置,分楼中设置副楼主两名,四大护卫,八大门将以及下设的侍从…” 燕珊侃侃而谈,分楼虽然比不上主楼,但是飞鱼楼的具体规格都是定下的,泾渭分明且井然有序。 在她脱口而出的介绍中,唐清璃眼眸越来越亮,等她全部说完之后便轻笑着说:“不错。” “多谢楼主。” 燕珊听到了唐清璃的夸赞,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被楼主夸了嘿嘿~ “今日孤来,只为一事。” 唐清璃看着燕珊,又说:“传副楼主,四大护卫,八大门将皆来见。” “是!” 燕珊眸光一凛,楼主这样的话,想必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不到半个时辰,在外的所有人都全部安排回来了,楼主传召,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回来。 唐清璃已经穿回了自己的黑色斗篷,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安定。 她庆幸,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如今哪怕要争权夺利也能够有自己的底牌。 “免礼,起。” 唐清璃摸了摸自己面上的面具,淡淡道。 “多谢楼主。” 众人起身,双手垂于身侧,恭敬地站在原地。 “传尔等来,只为一事。” 唐清璃看着他们,语气微顿,轻声道:“孤,要为天下之主。” 黑夜降临。 韩霜锦睁开眼睛看着天已经黑了,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小姐,您醒啦?” 青黛就守在一边,韩霜锦刚刚发出声音她便直接过来床边了。 “醒了。” 韩霜锦勉强点了点头,问了句:“我这一睡就直接睡到晚上了?” “是呀,枳橘姑娘还来了两次。” “说什么了?” “殿下给小姐送了虾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