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苏不容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此事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他根本就没机会准备。 “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无非是想着为大人分忧,体恤民情罢了。” 谢时安寸步不让,他盯着苏不容,语气平淡又带着几分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那谢大人是铁了心要查了?“ 苏不容看着他,在场多数都是他的人,所以他丝毫不惧,他断定谢时安不敢动自己,也不敢一夜之间动这么多的官员和乡绅。 “苏大人勤政爱民,想必能够理解下官的忧虑。” 谢时安轻笑着挥了挥手,早已经候着的护城军鱼贯而入,顷刻间就直接把整个花园团团围住。 “谢大人!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镇长李文焕拍桌而起,他看着谢时安,目光中满是失望和痛心:“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屈打成招?不,我只是想给几位大人一个清白而已,李大人不必如此激动吧?” 谢时安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是非对错,只要一查全部都明晰了,我倒也是不清楚为何大人一定要拦我,莫非是心虚了?” “我心虚?那你便查!” 苏不容和手底下一个人交换了眼神,看到他点头的模样便安了心,轻笑着说:“若是查不出来,本官必定要向当今参你一本!” “这是自然。” 谢时安并未错过他们交换的眼神,却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有十足十的把握! “来人,” “在。” “好好保护几位大人,可千万不要让几位大人被欺负了。” 谢时安甩下这么一句话便悠然起身,带着自己的护卫出了城主府,朝着苏府赶去。 “大人…不是这…” 手底下的人还提溜着那个男人,虽然不知为何他会突破重重包围进入城主府,但是既然大人已经相信了他的话,那他们自然会护卫好他。 “别说话。” 赵浩杰呵斥了一声,这些士兵确实忠心耿耿,就是有的时候未免话也太多了。 “是。” 那士兵压下心头的忧虑和不满,若是白跑一趟,那岂不是给了知府大人定罪的把柄。 想到这里,士兵又去看谢时安,发现他未免也太淡定了些,这样刚愎自用的大人一点也不好,到时候必定会把别人推出去顶罪。 谢时安可没空搭理一个小小士兵的忧虑,他快马加鞭朝着苏府赶去,就是为了在他们得到消息之前把罪证握在手里。 为了今天这个局,他足足准备了一年,不仅让苏不容相信自己与他是一起的,而且还让那些吸血的乡绅得到喘息的机会。 那一桩桩一件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便是最佳良机! “你们是谁!怎么敢夜闯我们苏大人的府邸!” 苏府不在永安城,而是在隔壁的永明城,永明城和永安城都乃是永乐府的管辖地界,他把自己的府衙安排在这里也合情合理。 幸而永明城和永安城距离不远,他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赶到了,随后便直接进了苏府。 苏府极大,迎面而来的是府兵还有管家,那人毫不犹豫就拦下了谢时安,语气不善。 “本官奉命来查!违抗者直接拿下!” 谢时安高举圣旨,金黄色的圣旨一出,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管家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赵浩杰安排人架起来堵住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时安冷冷地看着那个管家,吃得倒是膘肥体壮,显然是得了苏不容不少的好处。 午时刚过,这苏府便热闹非凡,有好事者想开窗看看发生了什么,刚一打开就看到了全部武装的士兵,尖刀出鞘,整条街上都有,吓得人直接把窗户都关上了。 谢时安带来的人很快就把苏府给控制了,虽然留了大部分的人在谢府,但有圣旨在,他可以调动永明城的护城军相助。 “等大人回来!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那也要看看你们的大人有没有命回来了。” 谢时安坐在马上手握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押到自己面前的管家,负隅顽抗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被冤枉的呢。 如果紧随其后被找到的私铸铜钱入口并未被通报而来的话,那他显得还不那么可笑。 “喔?那就让管家为我们带路吧。” 谢时安悬着的心终是定了下来,这私铸铜钱的大罪一压下,苏不容和他身后的人哪怕有通天之能,也无力回天! “不…我不要…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整个苏府都是铜钱作坊,这样的规模,你和本官说是陷害?!” 谢时安看着被送出来的那些工人,衣衫褴褛又瘦骨嶙峋,这苏不容真不是人啊! “大人,大人…” 管家似乎在此刻方才如梦初醒,他跪在谢时安面前痛哭流涕:“大人,我是被逼的啊!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苏不容就会要我全家的命啊!大人,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才会做出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 赵浩杰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一个巴掌打在了管家脸上,似乎觉得还不解气,狠狠地又给了他一脚。 “别弄死了。” 谢时安冷冷地看着如同软脚虾一样蜷缩在地上的男人,一切都该结束了。 临近申时,已经坐了两个时辰的苏不容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哪怕他做了那么多布置,可仍旧会害怕谢时安找到那真正的铜钱作坊。 他胆子大,直接把铜钱作坊建在了自己府邸下方,反正不会有人怀疑他,也没有人敢怀疑他。 殿下夺嫡之路要用的银子实在太多,光靠那些七零八碎的铺子根本拿不出多少钱,他才献上了这个法子,原本只是浅尝辄止,只在殿下实在拿不出银子的时候才用上几次。 未曾想到后面食髓知味,他们直接将之作为一个长久生意做了下去,赚得盆满钵满。 他苏不容是永乐府的知府,哪怕上面坐着一个郡守又如何?只要他想,那他便能做! 许是多年的顺风顺水让他至今仍不觉得谢时安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这几年来不过是小打小闹,折腾掉的那些人苏不容也不心疼。 反正真正能够让他和殿下伤筋动骨的压根就不是那些桀骜不驯的蠢货,他们多的是手段培养新的人上来,新人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听话。 但今日的事实在是让苏不容惊讶又懊恼,谢时安来势汹汹,摆明了是宠着自己来的,而他却是真的被人迷惑,还以为他真的把自己当做了自己人。 真该死! “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李文焕得了苏不容的眼神,一拍桌子便佯装有些坐不住,恼怒开口。 “这位大人别着急。” 留在花园里的并非赵浩杰,而是谢时安的另一个心腹,名为丁格。 他在府中的地位与赵浩杰等同,而且他是跟在谢时安身边的师爷,在外界看来,地位可是要比赵浩杰高得到了。 “不急?你们这是软禁朝廷命官!” 李文焕冷哼了一声,看着丁格说:“丁师爷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他谢时安一日不回,我们便要一日等在这里吧?” “就是就是,他未免也太放肆了!” “我们等一等没什么,他居然敢软禁苏大人!以下犯上!实在可恶!” “谢大人实在是太放肆了!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在场的官员都像是被李文焕点燃了怒火,二话不说就跟着起身指责丁格。 至今仍坐在主位的苏不容淡淡笑了笑,对此也不说话,只喝了口茶便静静地看着。 “各位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家大人不过是舍不得几位大人和各位老爷。” 丁格不露痕迹看了一眼端坐于上的苏不容,真是个老狐狸! “谢大人的待客之道,老夫当真不敢苟同!” 开口的是永安城有名的儒商刘明磊,他在谢时安入城的时候便主动示好,又在之后夹起尾巴做人,把自己曾经做的事扫得干干净净。 谢时安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因着计划布置一直都未曾动他,他还以为自己躲过一劫了。 “那不知几位大人意欲何为呢?” 丁格在脑海里想了想,又是个蠢货想着出头了。 “也简单,让我们出去!回自己的府中等,有消息你们通知我们便是了!” 李文焕还以为丁格被他们说动,当即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李大人所言甚是。” 苏不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本官公务繁忙,也就不久留了!” “不好意思,几位大人,我们大人说了,在他回来之前,在场的人哪里都不能去!” 丁格摇了摇头,轻轻地说:还请几位大人不要让我难做啊。” “你一个小小的师爷难道也想造反不成?!” 苏不容看着丁格,只觉自己的威严被践踏,毫不犹豫便冷声道:“我倒是不知这小小的永安城如今已经成为了这副光景!来人!给我拿下!” 他带来的几个随从应声而动,还不等他们来到丁格面前,他身边便围上来了不少府兵。 “苏大人稍安勿躁,您也说了,这里是永安城,不是您的苏府。” 丁格挑了挑眉,轻声说:“这动武可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呢,您说是吧,苏大人?” “名不正言不顺?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软禁朝廷命官,谢时安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苏不容冷哼一声,看着他说:“本官今日就是要带着几位大人一起离开,你能如何?” “苏大人稍安勿躁,我们大人就快回来了。” 丁格也不生气,只是笑笑说了这么一句。 “回来?他也得有本事。” 苏不容看着他,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人什么意思?” 丁格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这个老匹夫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吧? “丁师爷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苏不容看着他,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没有谢时安护着你们,你们囚禁朝廷命官一事,究竟能否安然无恙!” “这…” 府兵听了他的威胁,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人,大人是真的回不来了吗? “还请苏大人切莫危言耸听。” 丁格看着他,拱手道:“在谢大人没有回来之前,请几位大人不要离开此处。” “你真是放肆!” 苏不容冷哼了一声:“来人!随本官一起出去!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有没有人敢对本官拔刀相向!” “是!” 众人跟着苏不容起身,法不责众,更何况这里这么多大人在,谢时安敢对乡绅下手,还敢对那么多大人下手吗?他若是真的这么做,言官的折子砸都能把他给砸死! “那你倒是闯闯看。” 丁格也不含糊,直接挺身拦在了苏不容面前,他定定地看着苏不容,冷冷地问:“苏大人,如今您是畏惧了,害怕我们大人回来是吗?” “丁格,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师爷,有什么资格在本官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苏不容冷斥一声,毫不犹豫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身后的护卫助他拦下了丁格。 丁格握紧拳头正想说什么,一把锋利的剑便拦在了苏不容眼前。 他抬头,来人正是他口中那个回不来了的谢时安! “苏大人,好巧呀。” 谢时安的佩剑抵在苏不容身前,让他无法再迈出半步,他的左肩染血,脸色有点发白,眸光发冷。 “大人!” 丁格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必定是被埋伏了,连忙上前去扶他。 “我无碍。” 谢时安摇了摇头,看着苏不容,冷冷地说:“来人啊!给我把苏不容拿下!” “你敢!” 苏不容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回来,那些人可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死士,不达目的绝不收手,没想到谢时安居然还能够逃脱?!看这样子还只是受了轻伤! “我为何不敢?” 谢时安从怀中拿出了圣旨,高举于顶,掷地有声:“陛下圣谕,若有谋逆犯上者,可先斩后奏!” 苏不容大惊,这份圣旨一拿出,他最后的把握也尽数消散,他知道,谢时安怕是真的找到了那个作坊,所以才敢如此张扬,直接勒令把自己拿下! “拿下!” 在场侍卫一拥而上,把刚刚站在苏不容身后的那些人全数拿下。 谢时安一个都不想放过,永安城的牢房大着呢,装的下这么多人! 一切尘埃落定,谢时安这才靠着丁格,让他搀扶自己回房间。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丁格扶着他进了房间,赵浩杰不是跟着大人一起去了吗?怎么就大人一个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被埋伏了。” 谢时安咳嗽了一声,靠在软榻上松了口气,若非许三归武艺了得,哪怕他做足了准备,那些人也是白白送死罢了。 “什么?!这苏不容实在可恶!” 丁格听了这话脸都白了,谢时安带去苏府的可都是城中精锐,带了那么多人过去都被刺杀成这样,可见苏不容下了多狠的手。 “我们欠殿下一条命。” 谢时安幽幽地叹了一句,若非唐清璃派了许三归过来相助,他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想到这里,他又压下心头对唐清璃的猜疑,此事虽然有些凑巧,但若非自己让椛斯羽写信送去,想来殿下也不知道此事。 “殿下是个好人。“ 丁格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要去找大夫来给谢时安看伤。 “去把陈家的李夫人请来。” 谢时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提了一句。 “李夫人?” 丁格犹豫了一下,这才想起府中还住着一位永州城来的富商夫人,还有她的女儿。 这两位似乎与大人是旧识,不仅住在了府中,而且大人还会时不时与之用食。 丁格得了令方才让丫鬟去后院把人给带来。 “时安,我们来啦。” 花园里发生的事被谢时安把控得很严,加上陈娇娇和李娥一直在院子里没出门,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方才发生的惊险一幕。 这会看到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谢时安,李娥担忧地上前:“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的婶婶。” 李娥与谢时安的母亲确实是极好的关系,故而这一声婶婶他自然是叫的合情合理。 “时安哥哥。” 陈娇娇看着谢时安这模样,心头有些担忧:“你的肩膀都流血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娇娇说得对,你可千万不能为了让我们放心就瞒着我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娥坐到谢时安身边,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是担心不已,连忙让陈娇娇把随行的大夫叫来。 这大夫是李娥的心腹,一直跟着她,在府中也是因为有他,所以好几个妾室想要用什么腌臜的手段都没能得逞。 “多谢婶婶。” 谢时安心头微松,他把李娥请来也是为了她随行的这位大夫,是婶婶自己人,要比外面临时找来的靠谱多了,毕竟他也不知道苏不容还有没有后手。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 李娥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这样,也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这要是让自己的好姊姊看到了,必定又要为他忧心。 “时安哥哥,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陈娇娇来永安城这段日子便一直听闻这里不大安定,故而在府中的这段日子她也不常出去,心下便不自觉想起了韩霜锦和自己说的话。 她说这次寿宴不太对劲,让自己和李娥要小心些,来了之后果然不对,因为谢时安的娘亲根本就不在这,而是在京都。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她心甘情愿陪在谢时安的身边演戏。 “一切都过去啦。” 谢时安看着陈娇娇,轻笑着说:“谢谢你娇娇,其实你刚来的时候就知道不对了,对吗?” “也不是我啦。” 陈娇娇笑着摇了摇头,把韩霜锦的分析都告诉了谢时安,随即轻声道:“是霜锦提醒了我,所以我才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多带了点东西过来。” 也正是因此,方才那个大夫才能够想要什么都能够迅速找到,而且是陈娇娇的,完全可以放心。 “娇娇有心了。” 谢时安叹了口气,聪慧如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陈娇娇对自己的心意,但他这样的人,若是娶了陈娇娇,那真的是耽误人家了。 “你们先聊,我去给时安煲汤。” 李娥有心给他们留独处的空间,反正有丫鬟在,也不算是完全独处。 谢时安直接拿下近半数永安城官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唐清璃的耳中。 “这个局还挺大的。” 唐清璃未曾想过苏不容居然会私铸铜钱,他真的是为了唐明德命都不要了吗,这种诛九族的事也敢做! 只要此事传回京都,唐明德的势力怕是会重伤。 要不要保他,就看南安帝对他到底有几分期待了,毕竟这唐明德不可能对此一概不知。 而拿了他的银子,便是默认了此事,既然默认了此事,又如何能说自己不知情呢。 “三归可回来了?” “回来了。” 谭诚欲言又止,他看向唐清璃,轻轻地说:“但是受伤了。” “受伤了?” 唐清璃闻言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伤在什么地方?可严重?” “左上臂被砍了一刀,有些深,但未见骨,大夫说要好好养着。” 谭诚老老实实回答了唐清璃的话,又说:“其他的大多是擦伤,不怎么碍事。” “我记着父皇曾经赐给我一个上好的金疮药,你从库房里找一找送过去。” 唐清璃叹了口气,温声说:“让他这段时间好好歇着便是,其他的别想太多了。” “是。” 谭诚点了点头,又道:“枳橘也跟着回来了,她没什么事,就是累着了。” “她带着许三归一起回来的吧?” 唐清璃一下便明白了,想必是许三归不大愿意在永乐城治疗,这才紧赶慢赶回来了。 “是。” 谭诚点头,他们这一路上有些担忧回来晚了耽搁殿下今后的打算,所以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许三归的伤也是一边走一遍止血,若非枳橘带了金疮药过去,怕是直接血流成河死在路上了。 “让他们都好好歇息,我不急。” 如今该急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苏不容和他背后的那些人。 京都,康王府,书房。 “废物!真是废物!” 唐明德狠狠地把书桌上的东西砸在了地上,这苏不容简直是太没用了!一个堂堂的知府,居然会被谢时安给拿下。 “王爷息怒。” 唐明德的幕僚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殿下,如今为时不晚。” “你说!怎么办!” “如今之计,也只好是弃车保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