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就在曹副将和阿宛以为方紫岚不会回答他们的时候,她倏然开口道:“怕是很难了。不过就算是再难,也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得通。”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阿宛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好歹我们也在北境呆了将近一年,和蛮族人交过手,他们的习性多少还是清楚的,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独孤信没有发现的线索呢。” 事实证明阿宛的话不过是自我安慰,仅凭踪迹去找劫匪这件事确实行不通。 一连几日方紫岚这边都是毫无所获,诸葛钰那边也是四处碰壁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四人坐在客栈的大堂里,无计可施地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阿宛率先打破了沉默,“方大人,若是救不出华纳斯,你可没法和陛下交差,到时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万一陛下怪罪,说不定连你北境之主的位置都保不住……”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方紫岚渐渐黯淡的神色,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我就这么一说……” “阿宛姑娘言之有理。”诸葛钰在一旁帮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是要从方公子入手。” “且等三日,若是苏昀和老曹来不了,我就直接去找他们。”方紫岚说得理所当然,阿宛却是一愣,“你当真要……” 她话还未说完,就突兀地转了话音,“不论你有没有染上瘟疫,只要你从这里走出去,就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祸害。更不要提若是荣安王借此机会大做文章,让瘟疫蔓延出去,届时你便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的罪魁祸首。” “那又如何?”方紫岚反问道:“任由荣安王只手遮天吗?纵使我要保莫家,也不是这么个保法。我一味妥协退让,荣安王也不会见好就收,他只会得寸进尺。” 阿宛咬了咬唇,听她继续说道:“我没有把海寇入侵一事如实报回京中,瘟疫蔓延之事也因没什么证据不曾提过半分。然而我的缄口不言并未换来荣安王的安分守己,反倒让他以为我软弱可欺,如今竟要一把大火,连带着我一起烧了。事已至此,我如何能称他的意?就算是闹个天翻地覆粉身碎骨,我也要拉他给我陪葬。” “可是……”阿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总觉得,你斗不过荣安王,至多落个两败俱伤,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方紫岚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平静,“为何?” “你要保莫家,还要保这里面所有的人,因而绝不会拿他们任何一方去搏。但荣安王与你不同。”阿宛顿了一顿,“不管是莫家,还是这里面所有的人,于他而言微不足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便会随意抹杀。” 她说着神色黯淡了几分,“我知道这些道理你定是比我更清楚,然而之前为保北境众人,你已经豁出去了一次。这一次,我也定然劝不住你。” 方紫岚听完她的话,忽然勾起了唇角,轻笑道:“我们小阿宛长大了。” 阿宛迷茫地望向她,却见她面上笑意更盛,“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上次我孤身一人,这一次我有人同盟。” “什么意思?”阿宛秀眉微皱,听她解释道:“其一,现今这般情形下,夏侯将军还要派人去寻林家村中生死未明的嫣儿姑娘,足见嫣儿姑娘对她极为重要。若是她得知瘟疫真相,怎会轻易放过荣安王?其二,苏昀身为东南特使,此番巡察不仅闹出了海寇入侵之事,又突发大规模的瘟疫,若是处理不当定会引得民怨鼎沸,他此时怕是正愁如何向陛下交差,又怎会轻易同意放火这么草率的举动?” 她眼中多了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栅栏都建好了,却迟迟没有放火,想来就是多方势力交涉的结果。毕竟这关系到上千万百姓和一位公卿的生死,一把火烧下去,说起来简单,然而后果可不是他们任何一方能承担得起的。阿宛,现在你还觉得,这一次我只是豁出去吗?” 方紫岚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方大人这般悠哉游哉,莫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她抬眼望去,来人正是独孤信。 她微微皱了眉头,冷声道:“独孤将军这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为华纳斯一事焦头烂额,可没那个闲心来看方大人笑话。”独孤信面色不大好看,沉着一张脸道:“若不是方立人寻死觅活非要见你,我也不会走这一趟。” “寻死觅活?”方紫岚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他要死随他去好了,与我何干?” “方大人。”诸葛钰出声喊了一句,语气中多了一丝警觉提醒的意味。 随后他恭敬一礼道:“独孤将军,方大人风头正盛说话不知分寸,还望独孤将军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独孤信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罢了,我与她一般见识,笑话。” “你说什么?”方紫岚声似寒冰,眼中尽是肃杀之意,旁边阿宛见势不对,忙拉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冲动。 “我说的不对吗?”独孤信面露讥诮之色,“也不知陛下当初是看中了你什么,竟会把北境之主的重任托付给你?” “独孤将军慎言。”诸葛钰神色冷了一分,方紫岚却松了神色,忽的笑了,“既然独孤将军有所怀疑,那我今日就让你知道,陛下的眼光究竟有没有错。” 方紫岚说罢站起身,她本就生的高挑,挺拔而立的模样仿若苍松翠柏,一举一动尽皆风骨。 “待见过方立人,我便去救华纳斯出来。”她话音刚落,诸葛钰就猛地站起身拦在了她的面前,“你这是……” “我浑身的本事,还抵不过区区几个劫匪吗?”方紫岚说得轻描淡写,声音中却透着睥睨一切的傲气,压得诸葛钰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