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秀眉微蹙,“诸葛大人此言何意?” “傅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方紫岚回头扫了一眼傅夫人,见她眉头皱得更紧,“世子夫人,你又是何意?” “前些日子公堂会审之时,有刺客公然行刺。”方紫岚冷了神色,“那些刺客的身上,也都有与此相同的雄鹰纹样。” 傅夫人没有说话,反倒是那小厮开了口,“这纹样是西境独孤家的家徽。” “可是独孤家没有理由买凶杀人。”方紫岚站起身,直直看向傅夫人,“不论是公堂之上,还是傅府之中……” “世子夫人这是在怀疑我们傅家?”傅夫人打断了方紫岚的话,面沉如水,“无凭无据,世子夫人未免过于草率了。” “我若是有凭据,只怕夫人一家上下根本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方紫岚甫一开口,就被傅夫人截住了话头,“世子夫人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去看看傅聪南现下如何。” 她说着,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倘若独孤家真要买凶杀人,傅聪南首当其冲。” “如果傅聪南死了,独孤家嫌疑最大。”方紫岚定定地看着傅夫人,“我不觉得独孤家会做这等蠢事。” “越是看着不可能的事,往往越有可能。”傅夫人轻咳一声,“若当真是独孤家所为,世子夫人又待如何?” “我?”方紫岚愣了愣,自嘲似的道:“我不过是同夫人一般,困于后宅中的万千女子之一,能做什么?” 一旁诸葛钰接过话头道:“此案由谢先生主审,不论我与世子夫人作何想,都算不得数。” 闻言方紫岚侧眸看了过去,眼中是明显的探究神色,也不知道傅大人与诸葛钰说了什么,竟能让他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诸葛大人所言极是。”傅大人由人扶着,勉强挪了出来,“今日连累二位贵人,实在是过意不去……” “傅大人,你虽伤得不重,但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后患无穷。”方紫岚堵住了傅大人后面的话,“今日之事,我自会原原本本地告知谢先生,至于他要如何查……” 她话未说完,便有冷箭袭来,若非她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傅夫人,只怕傅夫人登时便会丢了性命。 傅夫人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她下意识地看向出手推她的方紫岚,“世子夫人你……” “孟将军,你可挡得住?”方紫岚并未理会傅夫人,而是看向了孟庭扬,他愣了愣,一时并未反应过来,“什么?” 他话音未落,便见漫天银光闪过,还来不及错愕,就听方紫岚道:“傅夫人,借剑一用。” 她说罢,随手取过傅夫人手中的剑,挡在了众人身前。 “莫涵?”方紫岚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手指轻轻地抚上了那块墓碑,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碰什么珍宝。 时隔多日,她还记得社戏那一日,莫涵像一只风筝从高台上坠落,他说——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恍然之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了心脏,方紫岚只觉胸口痛得要碎开一般。 于是她不由地俯下身,靠在了墓碑上,想要缓一缓,却是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对不起……”这句憋在她心中无数日夜的话,终于在此刻说了出来,在哭泣和喘息声中,微弱无比,消散在了风中。 只是,她永远也等不来回音了。 慕容清站在不远处,看着方紫岚不顾仪态地抱着墓碑蜷缩成了一团,虽然狼狈无比,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脆弱。 终于,像个有烟火气的人了。 不知为何,他在心中这样慨叹了一句,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其实他也在害怕,怕那样冷心狠绝的方紫岚。 仿佛是一具空壳,对什么都是漠然,只有胸中一口气,若是散了,人便没了。 思及此,慕容清兀自笑了笑,他送走过好几位枕边人,这般不舍得,倒是第一回。 或许是因方紫岚有利用价值,或许是她大杀四方却落了个门庭凋敝的模样,和忠正王府太像了。又或许是,她是唯一会塞给自己一块糖,作为信物的夫人…… 总之,他为了她,冒死赌了一回。 私调银甲军,兵围将军府,偷跑暮山关,随便哪一桩被人逮住了,都能抓着他拖上忠正王府去死。 但是,在那之前,他想看她活。 直到天色渐暗,方紫岚哭得几乎昏死过去,慕容清也站得两腿发麻,却仍立在原处,一动不曾动。 只有阿宛,忐忑地走上前去,扶住了方紫岚的肩膀,“莫涵公子若是见你这样,怕是不好受。” “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下……难道好受吗?”方紫岚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阿宛心中一沉,低声厉喝道:“方紫岚,不许哭了。你再这样,是要去陪他吗?” “暂时不会。”方紫岚紧紧皱眉,一只手死死捂着心口,“但是阿宛,我止不住。” “慕容清那小混蛋!”阿宛忍不住骂了一句,扶住方紫岚的手用力几分,却听她道:“不怪他,是我自己……要来的。” “可是……”阿宛蹙了眉,终是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怎知此处葬的,一定是莫涵公子?当初新年社戏……” 她说着顿了一顿,声音渐渐小了,“莫涵公子应是葬在了许家……” “你们是何人?”一道不悦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阿宛的话。 男人快步而来,却在看到阿宛的时候,赫然停住了脚步,惊愕道:“是你?你怎会在此……” “莫洋?”阿宛怔了片刻,不确定道:“你是莫涵公子的三哥?” 莫洋冷了神色,明显认出了阿宛,寒声道:“你来做什么?还有她,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了方紫岚身上,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像极了彼时杀伐决断的先越国公,可是天下皆知,她已经死了。 若非她,莫涵也不会死…… “我想来看看莫涵。”方紫岚长舒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仅此而已。”